凤清舞见苏媚儿点了头，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放了下来，站了起来，重新坐了回去，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软垫。

苏媚儿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站了起来，不安的迈出了一条腿，在软垫上坐了半个屁股。

凤清舞心中略带憋屈的说道：“你这样坐着不难受吗？”

苏媚儿连忙摇了摇头，“不，不难受…”

凤清舞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是从刑堂里培养出来的死士，改变他们已经固化的思维。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还是得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的来。

凤清舞稳下了心神，弯下了腰，拿出了马车上放着的药箱。

她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子。

苏媚儿看着凤清舞一系列的动作，瞬间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她以为凤清舞拿的是“千机”。

千机是一种专门惩罚死士的药，服用下去会痛不欲生，并且连续服用会伤害身体的根基，而被伤害了根基的死士则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有人认为这些死士会痛痛快快的死去，那他们就想多了。

不能保护主人的死士在刑堂之中，会履行他们的另一项价值——试药！

尝试各种各样的毒药，直到有一天，身子彻底崩坏了，或者一不小心死在了毒药的下面，他们才算是彻底的解脱…

苏媚儿长长的睫毛开始微微地发抖，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裙，悄悄的向后靠了靠，靠在了马车上。

她的脑子里回想着自己服用千机时候的模样。

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汩汩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流出滴落到了地上狼狈的蹭到的脸颊上，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连头发也狼狈的粘在脸上。

身上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就可以解脱一样，但是那样子的解脱却迟迟没有到来，反而越来越远…

当燃烧一般的疼痛，在她的五脏六腑之中消失的时候，她一个人无助的躺在地板上，用瘦弱的手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用手背抹去了脸上快要干涸的血迹，双眼无神，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惩罚还远远没有结束…

……

苏媚儿一边想着一边感觉这种恐惧，快要将自己吞噬。

在这一刻，她甚至想掏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但是她不敢…

一个死士自杀，却没有死成的下场，她不敢去尝试…

她将微微垂着的眼眸睁开，眼神里的恐惧逐渐地溃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

麻木的坐着，麻木的等待，麻木的忍受疼痛……

但是…

事情却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凤清舞拔下了药瓶的塞子，一把拉过了苏媚儿的手，将金疮药倒在了她手心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药粉在伤口上涂匀，低下头，轻轻的在她的伤口处吹着气。

那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个精美的工艺品。

苏媚儿麻木的眼神之中，先是出现了一摸的惊讶，慢慢的变得茫然，然后变得不知所措，最后就是想要惊慌逃离的恐惧。

她双手微微的颤抖，手指变得冰凉。

凤清舞感觉到她的颤抖，叹气头，“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苏媚儿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在了身后，整个人向后退了退，直到自己撞到了木板。

凤清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渐渐也了然了，黯然地将手中的药盖好，重新放回了药箱之中。

马车里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气氛，一个人宁静的坐在桌子上，时不时地端起茶杯喝一口茶。

一个人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将自己埋起来…

凤清舞用余光瞟了一眼苏媚儿，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间想起曾经也有一个死士，她曾经和自己这样说过：“一个第一次来到黑暗中的人，他渴望光，但是一个一直存在于黑暗中的人，他害怕光。

因为他们卑微到即使光打下来，也要将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在黑暗，因为习惯了遍体鳞伤的人从来都承受不住温柔。”

凤清舞沉默着，将手中见凉的茶水一口饮进，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想持续这种状态，到什么时候？”

苏媚儿的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凤清舞眼神中带着难受和温柔，却不忍心伸出手去触碰这个已经体无完肤的少女。

因为一个已经浑身上下都是伤的人，无论来的人多么温柔，小心翼翼的去个拥抱她，依旧会将她弄疼。

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能接受这种死士的存在。

但是这些人确实忠诚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从小接受着最残酷的待遇，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们，等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接他们出去，他们就可以不用再去受这些苦了。

他们愿意永远的去效忠这个人，办好这个人交代的每一件事情，他们就可以不用再回到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所以每一个死士都愿意为他们的主人鞠躬尽瘁，愿意在任务失败的时候去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对他们而来死亡，从来都是一种恩赐和奢望…

凤清舞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眼眶微微的泛红。

但是她极力用最平淡的语气开口命令道：“约法三章！不要将你在刑堂里学到的规矩带到我这里。

我凤清舞不认你们那一套。

是我的人，就要听我的安排，为我办事。

我若是不高兴，或者觉得你做的不好，我会对你亲自动手，因为我的人从来轮不到别人来动，就算是自己也不行！懂吗！”

苏媚儿开起头看着面前少女眼中的冰冷，在这一刻，那颗颤抖恐惧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她低下头颅，认认真真的答道：“属下遵命！”

凤清舞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悠悠地开口：“自己上药！别到外面和我苛待了你一样…”

苏媚儿点了点头，自己拿起了药箱，和纱布给自己包扎起体了伤口。

却没有发现，原本应该闭上眼睛休息的凤清舞，悄悄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