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杨玖左手抱着花，右手提着果篮。默默给自己打气：

没事，他现在就是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病人，他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的。

按照杜音给的病房，杨玖抬起手，犹豫片刻，还是坚定地敲了下去。

“咚咚”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护士的声音。

“请进。”

推门进去，只见粉衣服的小护士正凑在何幸的旁边，挨得很近，一脸亲昵——

“你要记得按时吃药，脸上的伤过一段时间就要抹药，千万不要碰水。诶，好帅的一张脸，怎么现在都是伤，好心疼呜呜呜~”

杨玖：“——我现在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病床上的少年转了眼波，望向了门口的杨玖。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澈，嘴唇勾笑，带起脸上的白色纱布。

“你来啦。”

莫名地，杨玖砰砰直跳的心也恢复了平常。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来看你。”

何幸转过头，对着一边的护士小姐姐甜甜地笑了。

“姐姐，能让我和我朋友单独说一会儿话吗？”

护士小姐姐一脸不舍：

“好，那我出去，有事叫我啊。”

依依不舍地起身，护士姐姐在出门的时候，还用余光赤裸裸地打量了杨玖一番。

杨玖：...

这小胖子，人气还真是高。

杨玖把花放在他的床头，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手搓了搓递给了他。何幸莫名笑了，扬起下巴看了眼苹果：

“杨玖姐，苹果你都不带洗的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怎么，你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何幸无奈地摇摇头，杨玖见状也不客气，一口就咬上了酥脆的苹果。果篮是医院门口买的，看着红彤彤的，吃上去却是满嘴的酸味。

不过还好，杨玖对苹果并不是很挑剔。

“杨玖姐，你今天过来，是因为遇怀哥，对吗？”

咀嚼苹果的动作一顿，杨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甜渍。她点点头，说：

“嗯。”

“放心吧，我不会找遇怀哥麻烦的。”

杨玖有些出乎意料地望着何幸，眼前的少年满脸都是青紫的印记，身边还打着点滴。本来娇艳欲滴的红唇此时也犯了白，唯有他的眼睛，还如同深不可测的潭水。

杨玖摸不透他了，于是她问了出来：

“何幸，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幸却是笑了，

“杨玖姐，我说我是嫉妒遇怀哥，你信么？”

“你嫉妒他什么？你比赛是冠军，长相满分，家境优渥，你有什么——”

“——嫉妒他有你。”

杨玖愣住了，她没想到何幸会说这样的话。

“杨玖姐，”

何幸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杨玖。杨玖看着那扎着针的白净的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何幸一脸真诚，

“杨玖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当年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本来以为，这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事情。可直到再次见到你，我才发现自己多喜欢你。”

“杨玖姐，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杨玖望着那只手，她可以清晰地看清每一条血管，绿色蜿蜒在整个手背上。

杨玖缓缓抬起头，望着他。

“何幸，”

她声音平静，

“你并不喜欢我。”

何幸无辜地看着杨玖，想说话，却被杨玖打断了。

“不是的，我——”

“——何幸，你是嫉妒。但你不是嫉妒唐遇怀喜欢我，而是嫉妒为什么是唐遇怀。”

杨玖认真地看着他：

“何幸，从前我们是一类人。我自卑于爱的人离我太远，而你自卑于唐遇怀的光环之下。当年你无所谓，可你现在不一样了，”

“你觉得自己和唐遇怀比，没有哪一点比他差。我承认何幸，最开始你见我的时候，或许对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但是那天，”

杨玖笑了，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温度。

“你亲我，是因为不满吧。”

“你不满与我仍下你跟唐遇怀走，估计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女孩子这么对过你吧。甚至有人为了你，抛弃自己的男朋友；”

“而机车赛的时候，我没有跟你说，就带了唐遇怀。你更生气了，你想要报复，但是又不想让唐遇怀痛快，所以你选了个损人不利己的办法，对吗？”

何幸扯着嘴角，牵强地笑着：

“杨玖姐，你把我想的也太阴暗了——”

“——这并没有什么阴暗的。”

杨玖摇摇头：

“是人都会比较，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别人家的孩子这个词语。你想要跟唐遇怀比，我没意见；你不服输，我也没意见。但是，”

她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你不应该利用我的。”

“何幸，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喜欢我，我会委婉的拒绝你。等这件事过去，我们依旧可以做朋友，”

“但是你利用我来满足你的虚荣心，报复唐遇怀，就真的抱歉了。”

杨玖慢慢将自己的手从何幸的手下拿了出来，她站起身，用洁白的被子盖住了他的手。

“还有，”

“你的这个报复手段也太低级，太沉不住气了。”

“如果你真心想赢，应该用最和蔼的姿态挑起我俩之间的矛盾才对。不过，”

一想到这里，杨玖又忍不住轻声低笑起来：

“这样好像也没有办法，”

“因为我们认识太长时间了，何幸。”

长到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明白。我所有的青春时光里有他，而他所有的青春时光里有我。

...

何幸撇过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望着窗外。

微风催过窗帘，卷起白色的波浪。从这个角度歪过头，他正好也能看见杨玖送的那束花。紫色的花纸，包裹着白色的满天星。

很漂亮，就像她一样。

从杨玖走后，何幸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陷入了迷茫。

这么多年来，他玩弄过无数段感情，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挫败。

他也承认，自己太沉不住气了，

这不是他的风格。

何幸想，或许杨玖说的不无道理。他可能从来都没有从童年的记忆里逃离，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小胖子。

窗外，阳光正好，

空气清新，适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