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不二子走到鸟居前，这座鸟居被小泽村的村民保存的极好，每几年就会重新修缮。

注连绳在风中微微摇曳，走过绳索分开的区域，就象征着跨进属于神社的领域。

青石相接的阶梯，一直延伸到了山坡上，最后被山林遮蔽。

当时站在小泽村废墟的遗址上，完全感受不到这份人文的用心和精致。

“咕——”

“咕——”

午后的山林里，树影森森，有飞鸟从中窜过，发出悠扬的叫声。

星野不二子走进神道，带着些许从容，她并不急迫听到青圭介的回答，因为她已经胜券在握。

「社长，看起来你也成长了嘛。」

“与其用这幅老气秋横的语气硬撑，还不如想想赌输了之后怎么向我摇尾乞怜。”

「何等傲慢！」

「那么——」

「我赌的是，丰津神所创造的这一切，只是依托于‘本能’，没有任何的目的。」

“什么才算是本能？”星野抬起眸子。

「没有任何主观意识的驱动。」

毫无疑问，青圭介所选赌注的概率要远小于星野的选择。

但也代表着他选择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星野不二子沉吟了半分钟，又问道：“最后该怎么判断结果？”

「当然是由我来。」

她就冷笑起来：“你以为自己还有‘信誉’可言？”

「咦？没有吗？」

两个人相互争执、妥协，最后重新确认了评判的标准——

见证的结果需经过双方共同确认，如果星野不二子无法“看见”，青圭介则需提供相应的帮助。

这时候，少女已经最后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分立两侧的变成了两尊鹿首人身的石像，要不是山林里清新的空气，星野恍惚间还以为重新回到了地底，前方通往的是赤鹿的庞大神社。

但实际上，出现在树影后面的是一座十分寻常的山间神社。

丰津神社的构造和大部分神社类似，厚重的屋瓦像帽子一样扣在木梁上，唯一特别的是在房梁下刻绘了许多半米高的立体动物木雕。

木雕方方正正将神社围了一圈，动物的形象栩栩如生，神态各异，有猴子、鹿、山鸟，还各自被名家漆上了彩绘，显得十分精致。

拜殿的两侧，是仓库和黑泽主家一脉居住的房子，两层高、再加半层斜顶的阁楼，

建筑风格对称规整，看起来十分和谐。

屋檐下有成排的雀鸟站在那里，歪着脑袋啾啾叫着。

丰津神社给星野不二子的感觉并不阴森恐怖，甚至显得静谧祥和。

“小薰？”

穿着一身神职人员服装的黑泽信从侧门走出来：“你没事了吗？”

对于小泽熏深夜离家出走的原因，并没有流传到村子里去，所以黑泽信的表情还十分正常，只是有着爷爷失踪后的故作坚强。

黑泽主家一直由他爷爷黑泽志一郎主持，黑泽信的父亲没有侍奉神明的天赋，直到黑泽信出生，他的父亲才得以被“原谅”，开始自己的人生——现在成为了手艺精湛的木匠，神社房梁上的木雕便大多是出自他的手中。

现如今，黑泽信已经是丰津神社这一代的神子。

「小泽熏称呼他‘信哥’。」

星野不二子淡淡地点了下头。

“中午的时候想要过去探望你，你母亲还说你受了惊吓需要休息。”黑泽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以后可不能那么冒失。”

“嗯，母亲让我过来拜一拜丰津大神。”

“原来是这样，丰津神一定也在夜晚的时候保护着你。”

“谢谢。”

星野顿了一下，又说道：“祂也会保佑老神主的。”

“嗯。”

星野一个人走到拜殿，往香火钱箱里丢了一枚面值5的硬币，双手合十拍打两下，视线敏锐的扫视了一圈拜殿的正前方。

参拜的位置两侧立着两根柱子，上面挂了一根十分粗大的注连绳，绳索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注连绳底下，有一对用来参拜供奉的铜铃，拉动绳子就会摇晃。

拜殿内部是一个供奉的高台，看起来像是一座缩小的拜殿，小巧的台阶上，门扉紧闭。

「门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星野问。

「暂时来说，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青圭介回答：「不过黑泽家的人和丰津神确实有着某种联系，他们的信仰更加纯粹，也许可以借助他们去试探丰津神的情况。」

在没有丰津神化身的这场梦境里，这个目标无疑是终极、隐藏级别的，但肯定很值得尝试。

“怎么做？”

「提前把整个黑泽家血祭掉，淬炼出最强烈的联系。」

“……”

星野自顾自摇起了铜铃，看起来是想要把青圭介毫无用处的胡言乱语给赶出脑袋。

“叮铃……当啷……”

轻薄的外壳发出的声音并不清脆，但已经足以“提醒”神明聆听信徒的愿望。

星野仰头看着里面跳动的小球，没有许愿。

「请聆听我吧……」

“学舌学到你这个份上，实在是叫人惊讶。”

青圭介愉快地笑了起来。

离开的时候，黑泽信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邀请星野进去休息喝茶。

“家里的人都去山里找爷爷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和我说说话怎么样？”

如果是原本的小泽熏想必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但星野不二子对他毫无兴趣，连青圭介都没有多做提示——可见他绝非关键人物。

所以她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抱歉，我想回去休息。”

“啊、啊！说的也是！”

黑泽信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苦恼地说：“我的脑袋也傻掉了……那就收下这个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丰津神社的御守，放到星野不二子的手里。

“丰津神会保佑你。”

“谢谢。”

星野收下了这枚手工制作的御守，上面用针线缝制了“丰津”两个字，还有一圈浅绿的花边。

“谢谢。”她代“小泽熏”又一次感谢。

对于「黑泽信」这个人，她忽然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在封闭了聆听心声的能力之后，她也开始逐渐了解他人的窍门。

又或者说，共情。

“慢点走，晚些时候我再和母亲过去探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