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看起来有些凶，顾念归怔住了。

有人朝他们坐的位置指了指，杨妈妈看了看杨伊曼脸上的泪痕和眼眶里的泪珠，冲他们走过来，嘴里唠叨着：“曼曼，你真是我的小祖宗，一天都不消停……”

杨伊曼脚底一滑就要溜，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拉起怔愣中的顾念归，乐呵呵地跑远了，还不忘回头冲杨妈妈做个鬼脸。

顾念归也是混熟了以后才知道，她当时是见他郁郁不乐，怕他闷在心里憋出毛病才抱着他哭，目的就是要把他的泪水引出来。

杨伊曼从小就是个人美心善、调皮捣蛋的姑娘，她是杨妈妈收养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健康、最活泼、最漂亮的一个。

如果把这家孤儿院比作一个小王国，杨伊曼就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都喜欢杨伊曼，杨伊曼为这间沉闷的房子增添了无限的活力，用她的热情驱散笼罩在这些不幸的孩子头顶的愁云。

那天大哭一场之后，顾念归心理是感激杨伊曼的，但过了几天，他又不想和杨伊曼亲近了。

杨伊曼总是很忙，每天周旋在各个孩子之间，给推不能动弹的孩子出去遛弯，陪要做康复的孩子训练，逗一逗那些只会傻笑的孩子，再帮无法自理的孩子擦洗身体，还要跟能正常活动的孩子做游戏，有空了还会搞个集体活动唱歌跳舞啥的。

没有人要求她做这些事，全都是她自愿的，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集体和集体里面的每一个人。

这本是一些乐于助人的行为，但顾念归却觉得她就像个花蝴蝶，每朵花都要去嗅一嗅，而他也不过是众多花里面毫不起眼的一朵。

不怪顾念归多愁善感。

顾文的死他煎熬了很久才从那发疯一样的思念中缓过来，紧接着，舅舅的所作所为就又击垮了他对人基本的信任。

杨伊曼固然好，但至亲之人尚且不能依靠，何况一个毫不相干的她，万一有一天她腻了他烦了他呢……

顾念归是怕了，如果得不到自然也不会失去，与其日后忍受别离之痛，他宁愿一直孤独，反正他也早已习惯一个人了。

他的这些想法，杨伊曼一点也没看出来，她只要一有空就去寻他，缠着他叽里呱啦讲一堆。

杨伊曼陪他的时间多了，和其他孩子相处的时间就少了。

有一天，那个叫齐恋的高位截瘫的女孩，还因为杨伊曼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吃醋生气了。

顾念归看着齐恋发红的眼圈，暗想，他得离杨伊曼远点，千万不能变成齐恋这个样子。

可是最终，他的大脑还是没有管好自己的心，在杨伊曼火热的攻势下，他很快就沦陷了。

杨妈妈为顾念归办了入学手续，填表的时候他心念微动，鬼使神差地在名字那里填了个杨念文，孤儿院的孩子都姓杨，那个年头的乡村小学也没人去查证件。

第一天放学，他就被几个小流氓围在一条巷道里，这几个人身高都已接近成人。

顾念归没说话，冷静地掂量了一下局势，做好了戒备的姿势。

为首的那个人撩了撩额前的杀马特刘海，抖着腿晃了过来，他轻蔑地冷哼一声，“给钱！不给就吃耳刮子。”

他说着，抬起手臂就要往顾念归脸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