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凉川骨子里十分传统，做不得出格的事情，便不再强求，同凉川一起进了门槛。

凉川看了高高在上的古氏一眼，看她细细的眉眼淡着，却难掩眼角眉梢的蓬勃怒气，那双混浊的眼睛里好似燃烧着一股熊熊烈火，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燃烧殆尽。

她也没行礼，也没随着古天坐下，就那样笔直站着。纤细的腰身好似一棵弱柳，羸弱却又倔强。

古天拉拉她的衣摆，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一向古氏行礼。

凉川全当看不到，她憋了几年的委屈，忍受了几年对古氏的包容顺从。长辈之礼，她已做的厌烦疲倦，懒得再讨好古氏一分一毫。

古氏看她这样，眼中盛怒更甚，两只干瘪的手狠狠拍了下桌子，厉声道：“怎么，出去野惯了，浪够了，现在回家连礼仪尊卑都没有了。”

她的话属实难听，甚至不堪入耳。莫说凉川了，就连古天都觉得自家娘亲话太重，太难听了。好歹那是他的媳妇，怎么能这般说凉川。

凉川听得只觉得恶心，连怒气都没了，或许真的已经对古家失望透顶，连句反驳的话都懒得说了。

古氏见她这般，心里得意更甚，嘴里的脏话接连吐出。她知道凉川在家里一向软弱惯了，平常自己说她两句她也不会顶嘴，是个好欺负的。

“娘，小川只是出去散散心了，这不，玩够了，她便回来了。您也别生气了。”古天打着圆场，小声提醒凉川：“小川，赶紧给娘道个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凉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算之前她对古天还有失望，那么现在真是什么都没了。

古天被凉川一眼撇的莫名心惊，他在凉川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就算是委屈和不甘心都没有。平静的，让他感到害怕。可他又想想，从前凉川偶尔任性的时候，即便不是她的错，他只需嘟囔她两句，凉川都会乖乖向他母亲认错，这才也是一样的。

古氏早已端好架子等凉川给他道歉，没想到过了会儿，凉川还是笔直直站着，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她扯着嘴角怪笑，语气尖利又刻薄：“小天啊，你这媳妇的架子比娘还要大啊，他的道歉娘可承受不住，免得有人心里不甘心，背地里诅咒娘，就不好说了。”

凉川的无动于衷，也让古天觉得面上挂不住了。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无论何时何地。

古天脸色一沉，语气多了两分责怪：“娘一个长辈，都不计较你不回家，你还有什么好委屈的。赶紧给娘道个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须臾，凉川终于发出两声轻笑，温温柔柔的，细细的嗓音犹如天籁。

古天和古氏同时看过去，古天皱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我还能笑什么。”凉川微凝了眼睛，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我出去不回家是有错。可你呢，古天。咱们成婚三四年，总总加起来的日子有半年吗，莫说半年了，两个月有吗。你有时间陪你的姐姐，陪你的外甥女，可在我这里你总是忙，忙的不见人影。说白了，我在你心里始终可有可无，所以你可以瞒着我，为了别人舍弃我。”

她的语气听着淡淡的，偶尔有几个高声发出，清澈的眼睛微微有了怒火，可一瞬后又归于平静。

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生气都懒得了。

古氏看了古天一眼，古笛和赵悠然的事她自然知道。比起凉川一个外人儿媳妇，她当然更疼爱自己的女儿，所以她从来不会劝古天一句，或者斥责古笛。她能做的，只有帮着古天欺骗凉川，圆一个又一个谎言。她知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凉川会察觉到这些，可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凉川在家里一向是个没主见，没脾气的，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顶多和古天吵一架，闹一场罢了。

“小川，你既然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古家的人了。古笛那是你的亲姐姐，小天陪陪她和悠然不正常吗，你怎么心眼如此小，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凉川被古氏一番话逗笑了：“您都说我嫁到你们家就是你们古家的人了，那么古笛呢，她嫁到赵家，何不就是赵家的人了。你们娘俩眼巴巴瞅着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

“凉川！你怎么说话的。”古天听凉川直接称呼古笛名字心里就别扭，后面直接说“娘俩”了，简直目无尊长，对他娘没有半点尊重。加之这些天古氏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有意让他纳妾，赵嫂子也说凉川早出晚归，不守妇道什么的。他一时气就上来了，对着凉川就是一巴掌下去。

“啪”的一声，两人都愣住了。

凉川捂住脸颊，左脸火辣辣的，连带着她好像视力都不怎么好了，模模糊糊的什么东西糊到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古天也懵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川，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就被气急，打了凉川呢。

反应过来，凉川毫不犹豫的一巴掌还了回去。

她的左脸清晰的浮现五个宽大的手指印，看着明显比另一边脸高了些许，可想而知，古天打她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

“古天，这一掌，断了我和你之间所有的情分。”凉川深吸一口气，将那不争气的眼泪擦掉。

她也没想到古天会动手打她，可，细细想想，古天心里压根就没自己的位置，她方才又那般说了他姐，古天这种做法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小贱人，你敢打我儿子，你不想活了。”古氏见宝贝儿子被打，顿时怒上心头，撸起袖子，从椅子上起来，嘶哑咧嘴的就要冲过去打凉川。

古天一把抱住暴怒的古氏，将人带的远远的，生怕古氏冲动伤到凉川。

凉川冷笑两声，她不过打了古天一巴掌，古氏就骂她小贱人。反观古天也打了自己，她怎么就没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心疼自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