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之前，被风冥铃一巴掌呼出恶茫山界的老僧，幻成一沙弥的模样，悄悄的游穿在西洲大地之上，完全不像曾经一宗之主的作派。

此时，拿了囚国皮囊的合欢再次将囚国融入金身之内。

但因为缺了一条硬龙骨，修为只能徘徊在通玄左右无法再上一层，跟之前半祖巅峰力抗二十通玄的大能一点儿不像。

被风冥铃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的老僧，心中悲怯，想不明白，自己一直坚守的正到底是不是正，或许是自以为的正也说不好。

无处可去亦有归途的小沙弥，下意识的来到了西洲最西端的菩提树下，盯着自己曾经一手建立的合欢寺，小沙弥叹息一声便钻入其中。

为何叹息，自己近半元的心血一半在合欢寺另外一半则在自身小天地上。

稳坐合欢寺的合欢，强取他人道果成就，在佛国内向佛一讨来一佛的果位。

依旧名欢喜，却成佛。

感觉有佛一庇护的合欢才会对琉璃宗时音晚出手，但是被揍之后的合欢却未听到佛一下压琉璃宗的消息，才不得不收手。

将从莲生身上抽取的龙骨镇压在合欢寺合欢宝殿下，被十大尊者日夜看护。

至于莲生的舍利子，因其金身未焚，合欢欲强取也无甚办法。

被活剥的莲生已死，却未死透。

十大尊者内，六大尊者每日炼莲生的龙骨，剩下的四大尊者表面上配合，暗地里守护其龙骨，让千年来的合欢都未能得逞。

一小沙弥踏入合欢寺后，便隐于合欢寺山下，已经探寻到了自身龙骨的气息，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慢慢从小沙弥混成小罗汉又有了看守龙骨的权利。

十大尊者内的六大尊者，根本未曾见过莲生年幼时的样貌，便是正面与其擦肩而过也当一寻常沙弥。

合欢宗下，养有万万信徒，这些信徒，每日诵经祷告，不断的汇聚佛卍于合欢寺上。

如此咋一看下，一群修为不显的信徒却比佛更似佛。

相反得了佛之果位的合欢，整日身披红袈裟行合欢密咒之术，跟离洲修行阴阳和合术的修士无甚区别。

甚至不满足于合欢寺信徒每年所贡上的肉莲，还将手伸向了恶茫山以及无甚大背景的妖族之内。

如此之下便有些伤天合了。

强取众生精血来成其道，让合欢千余年来，都只能看见十境天门的门槛，根本无法接近。

相反，遭了大难的莲生反而有了丝丝遇难成祥的造化。

在见识过风冥铃的手段之后，莲生一时之间便对正邪之道产生了质疑。

当心中存在疑惑的时候，其会慢慢化成助力不断推进莲生去探寻真相。

待入了合欢寺之后，莲生看着合欢每日的作派，以及终日上下合欢殿不息的女子，嗤之以鼻。

顶了恶名的恶茫山相较之下，更似正宗名门。

而被奴役的万万信徒，不光整日诵经祷告还兼备着合欢寺的建造。

用合欢禅的话讲。

“尔等生来便是来偿还罪恶的，只有诚信礼佛才能免脱轮回之苦。”

当然，骗人要骗全套。

偶尔合欢心情好时，便会在万万信徒内挑选数人出来，安排其转世成为佛子，诞于合欢寺下，接入合欢寺内享受信徒供奉，研习佛法。

这般来看，也不算诓骗世人，但是幸运儿能有几人？

可惜，此等幸运之人数十近百年才会出现一次。

便是这微乎其微的希望，彻底蒙蔽了万万信徒的双眼。

莲生看着合欢寺天空漫成海的毒虫，嘲笑道。

“都是骗局。”

一人发声，无数的信徒依旧不愿清醒过来，依旧虔诚的跪在地上，拜向合欢寺高空的合欢禅。

合欢寺下，无数的信徒跪地不起，一沙弥游走在跪地不起的信徒之间，有些发觉身前人影晃动的信徒还忍不住出声喝骂。

“莫惊扰我佛，赶紧跪下。”

莲生大笑。

“哪有什么佛，不过是有些修为的山顶人而已。”

无数的信徒听见莲生开口，都怒目而视，直至漫天的虫海从高空灌下，信徒依旧不死心，坚信佛会救他们于水火之间。

直到惨叫声不断响起，连绵成海，信徒才转醒过来，开始疯狂逃路。

真正的大灾不至时，虚假的诵说便会支配愚人。

真正的灾难降临时，虔诚的信仰便会化为乌有。

幡然醒悟的信徒开始玩儿命狂奔，哭声不断，高空之上的坏女人兆良，撕裂了合欢寺的小天地，无数苟活的信徒遁出了合欢寺。

游走无数毒虫之间的莲生，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

“佛便是这般渡人的啊。”

不知不觉来到被封锁的龙骨之前，一条长近千丈的脊柱骨，好似活龙一般在封印内碰撞不休。

莲生归来，空止、空无、空戒、空禅四修已经知晓，早早便给莲生留下了暗门，待莲生再造。

“是时候开始改写一切了。”

小沙弥通过四修留下的暗门，走进了封印之内，再次开口。

“佛应当是这般渡人的。”

一身佛光直接化成漆黑之色的莲生被自己之前的龙骨吞入口中。

合欢寺小天地内，一道乌黑到佛光无法射透改变其漆黑的光柱冲天而起。

十境天门再临，不光并非祥和之兆，无数的尸骨堆积成的天门，被黑柱撞开。

或者说是尸骨堆积的天门，直接大开将黑柱融入其内。

半元年前诞生的佛子莲生，苦修半元年，未依佛法成道，却靠一念成魔登顶。

疯狂的笑声响彻合欢寺，张狂无比。

一个发疯的女人，一个被正法抛弃甘愿成魔的佛子，同时临驾于合欢寺。

黑芒收敛，一个满头黑发，身着红色袈裟的年轻汉子一步步从十境天门内踏出。

一脸狞笑的盯着合欢禅问道。

“合欢，你还认得我不？”

合欢被惊天的魔气骇到，强持笑容。

“认得，认得，难得今日刚刚脱困，可惜今日便又是你的死期。莲生～”

摇了摇头的黑发汉子虽身披袈裟，却无一点儿佛样，健硕的胸膛大半露出，俯下身子，双手插进裤腰内。

“谁他娘叫这名字，叫我乌邪。”

坐在莲台之上的欢喜单挡兆良都力不从心，结果又蹦出一个乌邪，便向二寺一宗递出了求救符。

嘴硬的合欢开口。

“莲生休要放肆，待到佛一降临，便是你的死期。”

乌邪轻笑，一脸鄙夷之色。

“本尊看你是癞蛤蟆跳高，全凭舌头。”

不再搭理合欢的乌邪看向了兆良，脸上露出邪媚的笑容。

“喂～，那浪娘们儿，待事了之后，咋俩一起探讨下人生如何？”

兆良朝着乌邪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眼里皆是不屑。

“凭你也想跟本尊享鱼水之欢，少作梦了，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活啥的蠢货。”

踏入十境的乌邪哈哈大笑，看下了空止、空无、空戒、空禅四修。

“尔等四人还愿跟我？”

空止睁开了眼睛，手上的念珠一停，开口道。

“世间亦存真法，并非佛之一道，空止愿随乌邪。”

一僧开口，三僧同应。

深研佛法颇有造诣的四僧，待莲生死于同门之手后，心中不由便产生了疑问。

若佛门清净地尚且如此，那跟邪魔又有甚区别？

琉璃宗上，收到合欢求救符的时音晚直接下令。

“合欢寺新、旧主相逢，和气融融，琉璃宗不得插手其间之事。”

至于侵入琉璃宗的毒虫全全被十大长老出手挡住，没有兆良亲身相临之下，毒虫的威胁奈何不得琉璃宗的一众强坤。

再看佛国之内，早早知道莲生将返的佛一依旧呵呵笑个不停。

宣了四方尊者、四大弟子、八百罗汉一同出手，先将佛国稳固，再前往合欢寺不迟。

苦慈寺上，苦游带了一众苦行僧正忙于镇压侵入苦慈寺的毒虫，无暇分身，只能下令。

“保苦慈寺为主，至于求援之事暂且搁置。”

至于莲生跟合欢还有佛一的恩怨让其自行处理变好。

苦游亦不打算干涉于内。

苦行得道的苦游，早早便看透了合欢的那点儿伎俩儿，当年上门游说便是劝合欢莫行合欢密咒，合欢呵呵一笑。

“我已能将探出头花摘回，并非难事儿。”

画面再次翻转至合欢寺，合欢手下的尊者死了大半，阿罗、迷汉、无心、无念也无法藏拙，各自施展了神通抵抗十境妖圣兆良的毒虫。

自顾不暇的四修仅能自保，至于惨死的信徒，只能装作未见。

合欢发出了求救符后，也不再避战，不时佛一便至，镇压两个十境道真妖魔应当问题不大，是时候表现一下了。

即便是合欢寺丢了，合欢也能在佛国内混个不错的果位。

至于这万万计的信徒，只要哄骗于下，再收便是，不值一提。

似乎知道佛一欲动之后，合欢也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打算跟刚刚踏入十境道真的乌邪掰一掰手腕。

坐于莲台之上的合欢依旧满脸笑呵呵之像，莲台朝着浑身黑光弥漫的乌邪撞去。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听见合欢开口的乌邪，年轻的脸庞上带了不知名的笑容，似叹息更似悲哀。

感觉合欢虽然修至了半祖之境却离道更远，这种憨货是为何能获取如此修为的真让人不解。

岸上的人，看渡河的人还有岸对面的人心中油然而生的不是自豪，而是悲叹之情。

苦苦挣扎的是啥，欲取之的又是啥，执迷不悟的又是啥。

在乌邪眼中，合欢明明有当个人的机会，却偏偏还是选择了给佛国当狗。

至于合欢寺的密咒合欢，莲生本人仅是知道其法却根本不曾修炼过。

莫向外求，莫向外求，一旦向外跟自身所修之法完全背道而驰。

亘古以来，依此法成道的也仅有一人而已。

合欢所依赖的术法最后也将会演变成扼制合欢无法踏入道真的枷锁。

眼见合欢寺遭难的莲生，却油然的生出一股轻松，也是这个刹那间，让莲生想明白了风冥铃的骂声。

当莲生看到自己的愚蠢的时候便不是莲生了。

吾知道吾所在，所以吾非吾。

吾不知道吾所在，所以吾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