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者。

或许会是运气使然，也或许是能力超常。最后活下来的，如果不是大胜敌人的英雄，那么……

就会是他人口中的“逃兵”。

甚至是——

“怪物！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就是你没有死！？”

何先咆哮着，他的声音一度将丧尸们的哀嚎掩盖。那声音中充斥着的，是绝望，是迷茫，是对现实的否认。

“……”

晓静静注视着他，不作回答。

“为什么你还不去死！？我的亲人为了救你，死了！和你一起外出，死了！和你一起工作，死了！和你一起玩耍，死了！”何先的面容扭曲着，“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活着！为什么你每次都是毫发无损的，一个人跑回来！然后告诉我——我的亲人又死了！？”

何先哭吼着：“我的妻子！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的儿子！全都死了！你这个——瘟神！灾星！！怪物！！！”

暴怒的何先嘶吼着，抓起树下一把泥土，直接砸向晓：“为什么你还不快点死！”

我沉默挡在晓的面前。

泥土将范资坚给我的衣服沾染上污渍……

在这绝望中，何先就像个小孩子一般的哭闹着。

或许他的内心早就在丧尸一波接一波的袭击，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局势一次接一次的恶化中——千疮百孔。

借酒消愁能消去的，只有当时的痛苦，过后的怒火和哀伤却依旧是要释放。

而在此间，不断活着，并且完好无损的晓，来路不明，此前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晓，会遭受其恶意的攻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冷静点。”我掸了掸衣服上的泥土，但依旧是被染脏了很多。

“司介，我该怎么冷静……”何先恶狠狠地注视着晓，“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还有那些混蛋，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范老爷子去救！要是那时候我们没有把他们就回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那种“软弱怕死”，或许便是在这种后悔中，产生的惜命吧？

换做是我的话，救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但亲人朋友却全部死光的话——

我无法接受。

“表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罗宗光开口问道，“范资坚死了，百里怆情也没有回来，说不定也是死在外面了……”

“小范死了，肯定是这个家伙害的！”何先也不再掩饰了，恶意慢慢的溢出，怒视着晓。

晓：“……”

她依旧是沉默不语，仿佛那一切与自己无关。或许这种态度，才是激怒何先令他最终发狂的根源吧？

“还有那个长得跟女人一样的百里怆情，一直护着这个家伙，现在也是死在外面了吧？”何先恶狠狠地说道。

看来，或许我是没办法见到那个长得像女人的男子了。

“我们上二楼，再搬些东西把前后门堵一下。”何先稍微收敛了一些情绪，“表弟，你去把二楼房间的木柜搬下来。”

“好！”罗宗光应答一声，向着楼梯走去。

“是，我去帮忙。”此时的晓竟然也开口应答一声，便跟了过去。

“……”何先的脸色十分复杂。

“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我只得这么安慰何先。

晓的行为和态度，的确是太过反常了，完全不像是同龄人。面对那样的诘难，没有任何反抗和辩解。对于同伴的死去，也没有任何的悲哀，至少我是没办法从她的表情上看出……

更别提那些死者的亲人和朋友了。没有将晓赶出去，或者已经是极度的“宽容”了吧？

前门的丧尸依旧骚动着，几只透过窗户上的木条间伸出的手不断挥舞着，想要将人拉过去。

“司介，这次是多亏你，我才活了下来。”何先见罗宗光和晓走远，这时望向我说道，“没想到你还弄到了手枪，真是厉害！小范有你这么个兄弟，也是值了……”

我苦笑一声，只得说道：“其实，我本来是还打算和你们讲一些重要情报的，但没想到丧尸的袭击竟然这么快。”

“什么情报？”何先有些困惑，“你是说你在外逃亡的事？没事，我已经相信你了，不用说那么多客套话。”

“并不是那个。”我说道，“其实我是市政府那边的外出搜索队员，现在因为队伍被困在北城东郊的货仓而出来找新路的。”

“什么！？市政府那边还有其他幸存者？”何先震惊道，“多少人？”

“五百多人，物资还是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这……”何先咽了口口水，“如果获得那边的救援的话……”

绝望被驱散了一些，希望之火像是在缓缓燃起。

“前提是撑到明天早上。”我点了点头，“本来这次是想要来这里找船的。”

“港口有一条船，但是已经没有什么燃油了。”何先说道，“就连过河也是个问题。”

“你会开船吗？”我有些诧异。

何先望向二楼：“不，我表弟他会，他和小范是工友，都在港口工作，学过开船。”

“表哥，我把木柜搬下来了！”罗宗光的声音从楼道传来。

“好。”何先应答一声，随即面色铁青地看向晓，“你，去把柜子推到门后顶住。”

“是。”晓放下手中的箱子，点了点头。

“喂，这么做不太好吧？”我有些不悦，“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表哥，会不会太……”

令我惊讶的，是罗宗光竟然出声帮晓说话了。或许，是他还对晓有着留恋，不想让她死吧？

“司介，我可以办得到的。”晓向我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看罗宗光，仿佛他的帮助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话罢，她便直接将柜子朝门后推去。

虽然受限于她的身体，但还是能够顺利将柜子挪动——十分艰难的推动。

“我来帮你吧。”我有些无奈，帮着晓将柜子推过去。

只要注意保护好晓，那边没问题了，反正我也不会被丧尸袭击。

很顺利，丧尸们的手臂并没能够得着娇小的晓。几个大柜子一个接一个的堆上前后门，将进来的路堵住。但何先出于对丧尸的恐惧，将二楼的几张床拆下，用以堵住房门。

这下，除非是被大卡车撞进来，不然的话，这门是绝对没有被撞开的情况出现。

剩下的，就只能等候天亮了……

“何老板，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我有些微恼。

“我禁止这个家伙到三楼，她只能在二楼。”何先说道，“司介，上来，不要管她。”

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又是几件大柜子被堆好——如同城墙一般。

晓，却即将被抛弃在二楼——作为引开丧尸的诱饵，被用于延长“我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