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丞相府的马车便来到了振兴侯府大门外等候。

那淡雅的女子出现在侯府之外，荣博艺站在马车边上，嘴边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这次出行为求低调，所以只备了一辆马车，希望永吉县主不要嫌弃。”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轻柔。

“有劳丞相。”

一坐下来，沐婉清便觉得有些异样，一看之下才发现马车里放了个软垫，所以就算碰到不平的路段，车里的人也不会感到明显的不适。

这一点倒让沐婉清感到有些意外，回想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荣博艺冷漠的表现，沐婉清难免觉得这人果真善变得很。

马车朝前驶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内透着一股微妙又融洽的宁静。

天还未亮他便起身准备，难免有些疲惫，于是便趁着这会的时间闭目养神。

沐婉清则是拿出洛城周边的地图，认真地研究起来。

洛城物资丰富，人口众多，又处于齐国边界，极易受到别国觊觎。何况这洛城地势平坦，易攻难守，总而言之，洛城就是一块肥肉，而且还是一块易叼的肥肉，打洛城主意的国家绝对不在少数。

沐婉清秀眉微蹙，这洛城的地理位置太过敏感，若是洛城出了事，整个齐国都会受到影响，后果不堪设想，难怪皇上这么十万火急地让丞相来彻查。

荣博艺轻闭着眼，心思却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这么安静，她又在做什么呢？微微睁开眼，目光落在那张淡雅的面容上。

沐婉清垂眸看着地图，纤长浓密的睫毛顺从低敛着，随着车身偶尔的晃动轻颤着，她皮肤白皙柔嫩，鼻梁挺翘，眉眼也算得上清秀精致，那专注的模样美好纯净得让人几乎想要屏息，荣博艺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倨傲清冷的小女子，有这样一份迷人的风情？

荣博艺开始回想之前在江南一带发生的事情，她的果决，坚强，勇敢，此刻仿佛光环一般聚集在沐婉清身上。

等到荣博艺回过神，恍然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沐婉清仍旧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张地图。他顿时觉得有些惭愧，随即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风景秀致，青山绵延，荣博艺看着满目的苍翠，感觉自己晨起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

因为两人选了捷径，所以马车第三天便到达了洛城，一路上没有过多交谈，但是车内的氛围却丝毫不见局促。

洛城县府内，荣博艺让县官将当地百姓的户籍资料全都拿了上来，坐在桌案前迅速地翻阅着，沐婉清站在一边，却打量起那县官来。

为了行事方便，她这一身男装打扮，对外便称是丞相大人的师爷。

这洛城地大物博，县官却瘦得跟只猴儿似的，颧骨外凸，两颗精亮的眼珠子便深深地嵌在了眼窝里头，他站在一边看着翻阅户册的两个人，神色恭敬，但眼中却透着狡黠与机敏。

沐婉清最先开了口：“县官大人，洛城共有多少人口？”

“回师爷的话，洛城共有十万一千两百余人。”那县官回答完还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显然是为自己提前做好准备而感到庆幸。

只要让丞相觉得自己做事认真严谨，那平步青云的希望便能大大增加。

“那今年征兵又是几何？”

“一共是两万零一百人。”

“县官大人就不觉得不对么？”沐婉清漠然地看着他：“依照朝廷规制，各地征兵人数应满总人数的四成，但是洛城却只征收了两成的兵。”

“规制下官明白，但是具体情况下官也不清楚。下官不久前才上任，征兵的事情都是上任县官在处理，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县官嘴上推脱，但是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沐婉清一眼便看出了这人没有说实话。

“知道了。”沐婉清收回视线：“你先下去吧。”

那县官随即告退。

“你明明知道那县官在说谎，为何不继续追问下去？”荣博艺不解。

“追问又有何用，我们没有证据，他乱说一通我们也没有办法。先前的县官不知被调到了哪里，征兵一事经手的人也繁多。两万精兵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这件事，只能由我们自己来查。”

荣博艺见她目光沉着，语气坚定，便知道这个小女子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这两万精兵，会不会被藏了起来？”

“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是，”沐婉清话语一顿：“两万不是小数目，既然要藏，那这么多人的口粮要从何而来？”

沐婉清一语点醒梦中人，荣博艺双眼一亮：“我明白了！”

入夜。

一名黑衣人悄然潜入县府书房，翻找一番后，从镇纸下抽出一本册子，借着火折子的光迅速翻阅了上面的内容，再将册子放回原位迅速离开。

荣博艺和沐婉清端坐在房内，等着自己的护卫进来汇报情况。

房门被轻轻推开，黑衣人行了一礼：“回禀丞相，属下夜查县府书房，找到了洛城征集粮草的记录，发现账本上的半数粮草都被扣了下来，每月初一和十五会被分批运出去。”

话及此处，两人立刻对视一眼。

“这个县官果然很有问题，那一半的粮草应该就是供给那消失的两万士兵。那么多口粮一定要用车队运送，明日便是十五，我们一早就出去，车队行进动静不小，我们应该能够找到。”

“跟着那个车队，应该就能找到士兵所在的地方。”荣博艺接道：“城门卯时（早上5点-7点）开，明日天亮，你跟我一起去。”

荣博艺原本不想让沐婉清冒险，但是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她的主意，定是要知会一声，而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不用说她也会跟来。

不知何时，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默契。

第二日清晨，距卯时还有半个时辰，两人就已然出了县官府邸。

车队很快就被荣博艺的护卫发现，他们随即跟了过去，果然看到一列车队正朝着城门驶去，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直到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