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嫡女，龚玥玥的及笄之礼虽已由舞皇后代为主妇行过，但她也没有要越过嫡母柯氏的意思。现下笄礼已过，总也要报备柯氏一下，方才好免了不必要的口舌是非。

另外一层含义，她也是要在九姑子玉珏——未来的皇太子妃面前，无限量地尊重其生母，她的君母——四夫人柯氏！

无论你愿意与否，舞氏九姑子都已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皇太子妃！

人在屋檐下，岂可不低头！

虽说这个屋檐下，她也没几日可安住的。但，礼不可缺失，却是要规矩地执行，她总归也是被翟垣母调教了月余的宫规礼仪。

龚玥玥的唇边不禁噙上了一抹哂笑……也不知六皇子府的屋檐下，是不是也这样的令人摧眉折腰……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了蓼莪堂。

正堂里，玉珏正依偎在柯氏身边，眉眼弯弯地给柯氏揉捏着肩膀：“阿母，也不知四皇表兄何时行……六礼？”说到后面，满眼的娇羞。

“着急了？诶，女大不中留啊！”柯氏惬意地眯着双眼，一手慢慢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腹，舒服地哼了声，佯装着不舍。

“四夫人，行六礼那还不快！这圣旨都下了，少府、宗正、尚书令的，三方还不得会同纳采，来咱们西平侯府呀！”身后侍立的侯垣母，一脸与有荣焉地接过话头，抢着道。

侯垣母是比照之前龚玥玥的六礼，回说着。不想，却遭了九姑子的一通白眼：“侯垣母，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尚书令大人正是珏儿的嫡亲外祖父，岂可来咱们西平侯府会同纳采！真是的，侯垣母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看我，当真是老糊涂了！该掌嘴！”侯垣母说着话，便当真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直打得两边腮帮子都出了红印子，柯氏才长叹一声：“行了，垣母，莫要当着这大喜的日子作贱自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西平侯府依仗权势，作威作福，欺凌下人呢！”

侯垣母就涨着一张通红的脸，缓缓放下了手。

“九姑子，不是老奴多嘴，以九姑子的品貌，皇太子殿下责令底下的人行六礼，那还不是……”侯垣母又不好意思地捂了嘴偷笑：“嘻……总也比六皇子殿下的要快上许多！再说了，就是皇太子殿下不急，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皇嗣可是大事啊，您说，是吧，四夫人？”侯垣母最后又转向了柯氏，寻求起了同盟军。

柯氏刻板肃穆的脸颊旁形成的两条法令纹，就不自禁地加深了下。不过，好在侯垣母到底知机，最后一句拍到了点子上，柯氏这才点头赞同，又看了眼自己大肚如罗的孕身。

可玉珏却不买账，狠狠地白了眼侯垣母：“侯垣母，今日你到底是何居心！两次三番地比照六皇子，难不成皇太子殿下也要和一般的皇子一个样儿？”

“该死！老奴合该掌嘴！”侯垣母就要举起手来再次掌嘴，却瞥见柯氏的脸色，一想到刚刚柯氏之言，又慢慢放下了手。

暗道：今日自己当真老糊涂了，马屁都拍到了马蹄子上！

就在侯垣母暗暗悔青肠子之际，一抬头，看见了进来的八姑子，以及身后双手捧着各色精美小匣子的心惠。

侯垣母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来了个绵里藏针的主儿，能镇得住这蛮横九姑子。

龚玥玥却不知此时的自己，已被侯垣母给抛了出去，做了挡箭牌。龚玥玥恭敬地上前，给柯氏施礼请安，又跟玉珏打了招呼，之后才与柯氏简略地说了说自己的及笄礼。

等不及的玉珏，早早地便瞧见了心惠手里的精美小匣子，想当然地以为，那些自是舞皇后给龚玥玥及笄时的赏赐，当即不待柯氏发话，嗤笑道：“哟，女兄，今日及笄，竟得了皇后娘娘这么些的赏赐，当真可喜可贺呀！”

又起身行至近前，劈手抢过一只匣子，就要打开。

衷心护主的心惠，忙不迭地拦道：“九姑子，这个……这个不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是……”心惠抬头一瞧，恰是皇太子殿下给八姑子的及笄礼，便立时卡了壳。

要知道，皇太子殿下正是九姑子玉珏的赐婚对象，九姑子才是正主儿！而眼下九姑子手里拿着的匣子，正是其未婚夫君皇太子殿下赏赐给八姑子的。这要是说出去，以九姑子的性子，还不得……

心惠不敢再往下想，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后悔：刚刚为何不先把这些礼物匣子收进瞻云苑，之后再跟随着八姑子……

九姑子却不给心惠后悔找补的机会，只轻轻一开，便打开了朱漆彩绘匣子：“哦？竟不是皇后姑母赏赐的，那是谁给的？”

也不待心惠回禀，又随意地取出匣子里的玉簪子，嗤鼻道：“不过是个羊脂玉簪子罢了，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瞧瞧你个谨小慎微的样子，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藏头缩尾，毫不干脆，没个利落劲儿！”

说罢，玉珏便轻轻地将玉簪子丢进了匣子里，又拿眼轻轻瞥了下龚玥玥。

这一下，直吓得心惠连连捧着匣子去就跌落而下的玉簪子。

玉珏见了，又是嗤鼻一笑：“都说了，只不过是玉簪子罢了，又不是皇后姑母赏赐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真是的，若是失手跌碎了，赶明儿九姑子我再赔给你家八姑子一匣子头饰就是了！女兄，你说是这个理儿不是？”

明显地日后入主东宫，要什么珠玉头饰没有的架势！

龚玥玥就小心地看了眼那彩绘朱漆匣子，又毕恭毕敬地朝玉珏深施一礼：“如此，女兄就多谢女弟的赏赐了！日后女弟入主东宫，一匣子头饰又算得了什么，女弟自然说得句句在理。”

又面向心惠，高声吩咐：“心惠，还不快退下！没的让九姑子以为，八姑子我是故意要那一匣子头饰，好令九姑子知道那匣子里的玉簪子，是赵祜皇表兄给的及笄礼！”

言及赵祜表兄时，龚玥玥的语调又格外地甜腻，腻得让人听了，心里禁不住直痒痒！

心惠就悄悄觑了眼自家小姑子。

她清楚地知道，自家小姑子那变幻不定、时常诡异的腔调！

这还不算完，龚玥玥见心惠没有移步，又装腔作势地厉声呵斥：“心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退下，省得碍了九姑子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