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隆行过大礼便被赐了座，虽然立场不同，但是秦瑶很愿意见一见真正的秦国人。

“元大使许久未来，今日想必是有什么大事？”秦瑶道。

坤宁殿的香茶一向品质极佳，每一次来都让元兴隆爱不释手。抓紧机会小啜一口后才开口。“臣此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禀告殿下。”顿了顿道“方远，已经是方大将军了。”

对此秦瑶并不意外，他一向勤勉，又很听话，自然升迁得很快。“原来如此，还请您替本宫道贺。”

可元兴隆似乎并不是为此而来，他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外头的局势有些怪异。”

秦瑶怪道“哦？怎么个怪异法，说来听听？”

“城中有人塑了金身像，开始供奉九天神女！”说到这里，元兴隆小心地看了看秦瑶的脸色，见她仍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急道“臣亲眼见过那金身像，和您足有八分像！”

秦瑶道“与本宫有八分像？那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元兴隆道“为君者最忌讳臣子功高盖主，虽说您是女子，可在郑国女子地位卑微，您若有了这样的名声，只怕是祸不是福啊！”

“宫外的人有几个见过本宫的样子？能塑得八分像，自然少不了有人暗中推波助澜。”知道会下狠手，只是秦瑶没有想到会这么狠。

虽是王后，更是臣子。独孤晟不会允许一个女子凌驾于他之上，比他更得臣民的爱戴。

秦瑶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他脸上的担忧不似做伪。“您这样关切本宫，皇帝知道吗？”

元大使脸上的肉僵了僵，道“臣没有想这么多。”

“您年岁也大了，总在外漂泊也不是事，若有机会，还是回去吧。总是故土最让人舒心。”秦瑶劝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来提醒自己，可只看在这两回的情份上，秦瑶也愿意推他一把。

元兴隆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秦瑶拜了一拜。“臣父母双亡，无妻无子，身无挂碍。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年过半百的男人躬身肃拜的场景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巧娘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人，想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跑到自己面前来表忠心？他是谁的人？秦瑶企图从他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可惜无功而返。如果不是他言不由衷就是她识人不清。总之，她不信。

“元大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本是同根生，身在异国自然是要互相仰仗的。”

元兴隆也没有幻想过她会立刻相信自己，他毫不气馁。“臣所言句句属实，万死不辞。”说着掏出一块令牌。“这是使馆的令牌，拿着它就能够畅通无阻。”

铁制的令牌拿在手里重且冰凉。即便是盛夏都让人觉得冷。秦瑶不经认真打量起这个人。身材壮硕，貌不惊人，再普通不过。

巧娘看秦瑶已经把玩了小半个时辰，便问“陛下这令牌有什么用吗？”

“如今不过是废铁一块，毫无用武之地。”说着却谨慎收好，藏在床下暗盒里。

“方大将军是陛下的故人吗？”巧娘想起元大使正是用这一句开了头，才有了后面的话。

故人？秦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便点了点头。“有些许交情。”

说是些许，可她的脸上分明有怀念的神情，那应该是个熟人吧？巧娘不敢细问。“外头的人实在是胆大，竟然偷偷地塑陛下的像！”

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是自发而为，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根本不可能发展得这么迅速。

联想起先前种种，秦瑶只能说这是一盘很大的棋。纵然她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看清了局势，却依然无力回天。

她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以至于至今一败涂地。

她现在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力挽狂澜？这个词用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姑且暂时这么用吧。不管怎么说总好过坐以待毙。想明白这些，秦瑶也就多了几分玩笑的心思。“若真是神女也不错，长生不老，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吧！”

巧娘哭笑不得道“陛下！”

秦瑶忽然想到一节。“你去库房里挑一些能够止血的药材，包起来送去寒枝殿。听说成贵妃隐隐地有些血崩之势，有备无患。便是用不上先预备着也是好的。”

巧娘迟疑道“陛下，宫里近来有些传言，说得很难听。”

意料之中，秦瑶道“是不是说成贵妃必将因孤而死，因为孤要抢她的孩子？”

巧娘难堪地点了点头，怎么陛下都知道吧！

秦瑶问“你是怎么想的呢？”

“太傅说过，王后是国母，天下臣民都是您的子民，宫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您的孩子。”巧娘道。

秦瑶点点头，太傅说的没错。“依照郑律，宫中所有的孩子都应该养在坤宁殿。也就是说，不论孤想要扶养哪个孩子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即便成贵妃是东女人，可她的孩子仍旧是郑国的重锦殿下，依旧要认孤为嫡母。”怕她不懂，还进一步道“孤根本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似懂非懂的巧娘顺从地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有道理。

“你如今读到哪一本书了？”巧娘跟着读书已经有段日子，因她年岁大些，所以读得快，有时还能帮着秦瑶查看独孤宇的课业，省了不少麻烦。

“才读了三字经和弟子规。太傅说过几日便可以开始读女则了。”巧娘回道。

“这就好，慢慢地就能自己看别的书了，只是女则很不必读，都是你从小就知道的东西，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看看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呢！”秦瑶道。

巧娘一想也是，女则女训之类的东西从小便听着，哪有不懂的，还不如趁着还能去向太傅讨教，学些别的东西，也不算辜负王后的厚爱。

秦瑶又问“玉娘也跟着你学吗？”

说到这个巧娘便觉得好笑。“说是要学，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个长性，到如今也没正经学下来什么。”

秦瑶道“她若无意便不必强求，由她去吧。”又说“后头书房里边有些给太子预备的书，都绑了红色的丝线，你若得空便先拿出来看，日后也好替他检查功课。”

这可是巧娘求之不得的事情，当即应下，喜滋滋地去后头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