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英昭仪提了一篮子刚刚送到的樱桃往霍娥昭仪屋里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不满。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我的东西！”

避开门前的碎瓷片和水渍，提着裙子往里头走了两步，一抬眼就能看见气呼呼的霍娥昭仪坐在椅子上，拿手当扇子不住地给自己扇风。

蒋英昭仪命人将一地凌乱收拾好，拉着霍娥昭仪往干净的地方去。“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气头上的霍娥昭仪被蒋英昭仪往嘴里塞了一颗暗红色的樱桃之后，下意识的嚼了两下，被满嘴酸酸甜甜的味道安抚好，自己又拿了几颗，吃得有滋有味。“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蒋英昭仪食指轻点装着樱桃的果盘。“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刚拿到就给你送过来了。”

盘子里的樱桃红的发黑，放在黑色的高脚漆盘里更显得颜色深沉，十分诱人。

即便是美味的樱桃也不能够让霍娥昭仪完全冷静下来，一边吃一边说。“洁净司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五日前就送过去的东西到今天都没有洗好，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呀！”

五天都没有洗好？那可真是失职。“那你刚才说什么东西啊，抢啊的，是怎么回事？”

手机捏着樱桃的霍娥昭仪突然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把樱桃放回桌上。“我打发人去问了，说是黛昭仪新做了很多衣裳还有寝殿里更换的东西，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蒋英昭仪揉了揉手绢，道“国君宠爱她，洁净司的人自然也供着她，别人的自然都得往后靠。”

心烦得吃不下东西的霍娥昭仪踢了鞋子往后一靠，缩着腿两手撑在桌子上问“你说王后知道吗？”

“知道什么？就是短了谁的也短不到她那里去。她又怎么能知道呢？”蒋英昭仪道。

丧气得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的霍娥昭仪趴在桌子上，拿手指头拨弄着樱桃细长的梗。“那怎么办呀？”

怎么办？能怎么办？“进宫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会有今日，哪有一辈子的宠妃呢？”蒋英昭仪叹息的声音很轻，几乎让人觉察不出来里面的失落。

“我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倒也不是担心别人得宠，可是总觉得不太对劲。”趴在桌子上的人泄气道。

蒋英昭仪想了想，也拿了一颗樱桃，捏着梗慢慢地开始打结。“你觉得宫里的日子怎么样？”

霍娥昭仪无精打采地推着樱桃在桌子上滚动。“刚进宫的时候满眼都是新鲜，虽然不得宠可每个月有那么两天，也有说的上话的人，并不缺衣少食，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每天提心吊胆的，也就不觉得委屈。后来得宠的时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日子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不同，上头也没有人刻意压制，自然也没什么可嚣张的。就是现在也还是差不多，该有的都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跟红顶白得很过分。每个月还能见一见家里人，虽然时间长些也并不十分难捱。”

滚过来的樱桃慢慢地停在蒋英昭仪的指尖，她松开樱桃的梗，把樱桃放到一边。“宫里的生活远没有外头说的那么可怕，就是偶尔有些事端也很快就会被王后平息。细想来竟和在家时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觉得王后太严苛了吗？一点小错也会被罚，动不动就被降位，多可怕啊！”

手边上摆满了弯曲了梗的樱桃，轻轻一拨滚得到处都是。“令行禁止总比乌烟瘴气来的好。你想想这些年哪件事情不是一开始就被王后处理干净了？哪有一拖再拖置之不理的？”

这样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这日子也太无趣了，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样，毫无新意。”

“一潭死水也比风起云涌要好。你总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吧？”

“那这次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吗？我实在是不甘心啊！”霍娥昭仪喃喃道。

蒋英昭仪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听说最近内务司送了许多紫色的料子去照云殿？”

一脸迷茫的霍娥昭仪使劲想了想“这样吗？可原先不是都往这里送的吗？”说着眉毛皱了起来“她怎么还喜欢抢别人的料子啊！”

可让蒋英昭仪在意的并不是曲曲几匹做衣裳的料子。“宫里的衣裳除了唯有王后能穿的暗红色和各人大朝时的礼服，平日里的用色大多是挑自己喜欢的，没什么要紧的规矩。可这位黛昭仪却次次都是挑的艳紫色。”

艳紫色？那么重的颜色，就是送过来恐怕也穿不上，太扎眼了！“这黛昭仪究竟长的什么模样？能得这样的一个封号，想必她的眉毛长得极美？”

单手拂过桌面上的樱桃，蒋英昭仪从中挑了一颗问“你看这是什么颜色？”

“当然是暗红色！”然而随着蒋英昭仪变换樱桃的位置，看起来竟然有些像紫色！霍娥昭仪惊恐地捂住嘴。“难不成？”

蒋英昭仪放下樱桃，顿了顿才说“这也只是胡乱猜测，或许她只是喜欢紫色而已。”

霍娥昭仪顿时觉得面前一桌子的樱桃仿佛恶鬼一样吓人，根本不敢直视，随手将手帕盖上去，低声问“即便她有这样的心思，国君也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明年上当然不会，可真计较起来也未必。黛昭仪之前你见过国君为了任何一个人拂王后的面子吗？”

霍娥昭仪想当然地摇了摇头，紧接着追问“可王后毕竟是秦国的公主，还育有太子，这地位难道不是坚如磐石吗？”

原本是这样，即便是当日得太后鼎力相助的襄贵妃也没能撼动她的地位，可如今却不由得人不深思了。“国君爱如珍宝一样地藏起来，不就是不愿意让人看见，担心有人对她不利吗？在这之前还有谁让国君费过这样的心思？”

可这样看来如今不就是恶紫欲夺朱的局势吗？“那怎么办？她这样来势汹汹，万一真让她得逞，哪还有好日子过？”

是啊，宽厚且守规矩的王后可比一心上位不择手段的宠妃要好得多了。

可得宠与否从来不是她们说了算的。“先看着吧，国君的新鲜劲没过，如今也看不出什么来。或许她不过是另一个柔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