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名和世子的注视下，面生猫须的金发少年推开了半掩的黑檀木门，带领两名部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大名的御桌前，右拳叩胸，朝着大名和世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见过君上、世子殿下。”

“见过大名殿下、世子殿下。”

两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侧身，避开了亚索的大礼。

“木叶村、短册街、雾隐村和砂隐村的救星，千年预言中的命运之子，举手投足间便可冰封大地，碎裂星辰。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怎敢受你这陆地神仙的一拜呢？”

听到大名口中源源不断的溢美之词，亚索低下了头来，双手抱拳，神色平静地答道：

“这一切都是在下作为木叶忍者的本分工作，当不得大名殿下如此赞誉。殿下与世子殿下有什么要求，还请尽管吩咐。”

大名坐回自己的御座，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笑容：“也罢，你们忍者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那我们就当是友人闲聚，随意聊聊吧。”

亚索略松了一口气，举手投足间不再有刚刚那种小心翼翼之感，眉宇间也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从容：“是。多谢大名大人。”

大名轻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对亚索说道：“你的这两位部下，既然能够和你并肩作战，想必一定都拥有不凡的实力吧？”

“是，他们都是相当可靠的同伴。这位是九尾九喇嘛；他原本一直与我共用一个身体，直到最近才分离了出去，独自体验人类的生活。这位是仓木兵卫，擅长隐匿，突袭，近身格斗，是一个勤恳踏实，实力高强的忍者，在战斗中能够轻松招架好几名普通上忍的联手攻击。”

九尾和兵卫对政治都比较冷感，所以只是礼节性地微微颔首，并未搭话。

“九尾？”

听到这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世子似乎是想起了坊间流传的那些恐怖故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火之国大名却只是平静地望了世子一眼，面上笑意不减：“果然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之选。此行前往雷之国的路上，能有你们陪着市休，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能心下稍安了。”

“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世子殿下的生命安全。”亚索郑重地承诺道。

大名微笑着摆了摆手，端起了书桌上那杯新沏的知览茶：“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要多向你们学习才是。市休，你先带着几位贵客在宫里安顿下来吧，明天一早就出发。“

世子感受到大名话语中那股不容反驳的意味，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是。”

半小时后，亚索、九尾、兵卫在世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御汤殿中，陪同世子享用起了平时从来不会对外开放的御用露天温泉。

“对不起，兵卫君，我刚才不应该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世子望着眼前黝黑少年肩部、颈部、手臂，大腿，小腿，胸膛，后背上那交错纵横，不可胜数伤疤，低声说道。

“哈哈，没什么关系啦，市休！你不用放在心上。”少年冲着世子龇牙一笑，随后一个翻身潜入了池底，与那些专门豢养在温泉中的赤色小鱼嬉戏追逐。

世子凝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直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今年四月才刚满的十四岁，虽然已经执行过了不少高等级的任务，但其实内里还只能算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若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世子殿下海涵。”

世子转过头来，看到之前仰漂在池面上随波逐流的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自己身边，湿漉漉的脸上带着一个礼貌而不失亲近微笑。

“木叶村的孩子一向都是这样早熟的吗？”世子默然了一阵，低声问道。

“在我的老师旗木卡卡西十二岁那年，各大忍村的后备兵员几乎都被第三次忍界大战的战争机器消耗一空，参战忍者的年龄下限一度被放宽至了八岁。跟他们相比，我们这一代已经算是相当晚熟了。”

亚索的语气一直非常平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历史事实。可正是这样血淋淋的史实，让年仅二十三岁的火之国世子不由得寒彻骨髓。

亚索注意到世子有些呆滞的神色，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罢了，是我不好，不该在大家放松的时候聊起这些沉重的话题。”

“也就只有你这个无聊的家伙会在泡温泉的时候还忧国忧民了吧？”

市休循声望去，只见一只体态颀长，赤瞳九尾的橙毛狐狸浑身都浸泡在水中，只有鼻子、眼睛和耳朵裸露在水面以上。狐狸丝毫没有在意世子震惊的目光，大摇大摆地游进了亚索的怀中，眯眼享受着后者无比熟练的顺毛服务。

市休定下了神来，望着一人一狐亲密无间的样子，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这就是九尾前辈的真身吗？”

“人类的宫殿容不下我的真身。”九尾将前爪和头部垫在了亚索的手臂上，悠闲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不过这眼温泉倒是一直都在。三千年前你们的祖先还没有在这片区域建立定居点的时候，我就在这里泡过澡。”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市休

“……”市休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追问九尾的年龄。

“对了，世子殿下，冒昧地问一句，请问这次随您出访的使节团规模大概会有多大呢？”亚索忽然出言问道。

“就叫我市休吧，亚索君，”市休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水迹，认真地答道，“使节团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不过这次我们打算乘船前往雷之国的云波港，所以还会有一些船员与我们同行。”

轻车简从，弃陆路而走海路，这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亚索和九尾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亚索、兵卫、九尾就护送着火之国世子来到了京都府辖下唯一靠海的小渔村——伊根村。柔和的阳光为渔村薄薄的晨雾染上了一抹淡金色的光晕，隐约的渔歌声乘着咸湿的海风传到了远方。不远处，一艘造型古雅的木船正静静地停靠在码头边，伴随着起伏的波涛有节奏地来回晃动。

“哈，我老爸从前出洋打渔的时候就是坐的这种帆船！”兵卫脸上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他当年每次收网回家之后，都会从集市上给我和姐姐一人买一份小礼物。”

“哦，兵卫君你还有一个姐姐？”

“曾经有过。”兵卫敛去笑容，神色一下子黯淡了几分，“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

“没关系。”

兵卫摇了摇头，望着远方波光粼粼的海面，轻声答道。

码头上，一个虎背熊腰，手臂上纹满刺青的男人注意到了四人的存在，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世子的面前，沉声发问道：

“所以说，你们就是要搭船去雷之国的那几个小子吗？”

世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答道：“幸会，渡边船长。”

“我不知道你这样的贵公子哥到底惹上了什么难以摆脱的麻烦，一定要选择走海路。我也没兴趣打听。”名为渡边的男人看着亚索、兵卫和九尾手上和背上大包小包的行李，以及世子空空如也的双手，一下子就猜出了四人的关系。他双手抱在胸前，神情冷漠地说道：“只希望你清楚一点。出海不是游山玩水，到时候遇上大风大浪，别在我们面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明白吗？”

世子脸色一凝，严肃地答道：“不会有这种事的，渡边船长。”

当天中午，船队的成员们在用过了陆地上的最后一餐之后，就扬帆起航，驶入了荒凉而神秘的深海之中。世子在甲板上吹了一会儿海风，觉得有些疲乏，正想回房休息一会儿，不料刚一打开舱门，混合着海水潮气、水手体味和木料霉味的刺激性气体瞬间扑面而来，差点没把可怜的世子熏晕过去。

“远洋航行的条件就只有这样，市休。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只能委屈你稍微忍一忍了。”

虽然亚索平时也很爱干净，但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地方：挑粪、喂猪、施肥，这些农活上一世他都没少干过。至于九尾和兵卫，一个行走于荒野之中，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不适。

“咳……咳……对不起……”世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颇有几分狼狈之感。

“市休你小时候没有经历过这些，一时间难以适应也是寻常，来，先到外面来通通风吧。”

亚索将世子扶到了舱外的甲板之上，温言劝慰道。

“谢……谢谢你，亚索君。”世子抓住了亚索的左臂，趴在栏杆上干呕了好一阵，不过好在没有真的吐出什么东西来。

“几位贵客这是第一次乘坐这样远洋帆船吧？这是船长专门让厨房大叔为你们准备的姜汤。”一位黑黑瘦瘦，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水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神色液体，递到了亚索和市休的面前。

“啊，麻烦了。”亚索赶忙点头称谢，用空余的右手接过了那个瓷碗。

年轻的水手木讷地笑了笑，伸手指向了船头正在搬运货物的其他船员：“如果你们没有什么其他事了的话，那我就先……”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东偏北三十度方向，有一艘大型战舰正快速向我们接近！”

导航员高声的呼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年轻的水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迅速跑到了帆船左侧的船舷处，踮起脚尖向远处张望，果然在大洋深处朦胧的水雾中看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庞大剪影。

“你们几个赶快躲到船舱里来，对面那群海盗挂的是不留活口的血龙旗！”

刚刚一直在房内研究地图的渡边船长气喘吁吁地了跑出房门，右手握住刀柄，疾言厉色地大吼道。

亚索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答道：“既然他们都不打算留活口了，我们四个再躲进船舱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几枚拖着橙色尾焰的炮弹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耀眼的轨迹，呼啸朝着高高扬起的风帆砸去。

“……倒不如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

亚索端起姜汤，轻轻吹了一口气。所有炮弹就像同时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无声无息地定格在了风帆的正前方。部分眼尖的水手甚至能看清凝固的尾焰中正要从弹体表面剥落而出的细小碎片。

“这……这是什么妖术？”

渡边把视线从头顶的炮弹艰难地挪回到了亚索的身上，涩声问道。

亚索并没有回答船长的问题，而是偏过头去，从容对着一旁的兵卫吩咐道：

“锋，你去把那位海盗船长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身材高大的少年双手抱拳，微一躬身，随后就化为了一道迅疾的黑色闪电，破空向远处的大船飞去。

亚索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风帆前凝固的铁弹就迅速开始锈蚀，脱落，化为了一团红色的粉末，随风而逝。

“船长大人，你再不去调一调那面船帆的倾角的话，我们很快就要偏航了。”

亚索的话好像是晨钟暮鼓，瞬间惊醒了神色呆滞的渡边。他收起了腰间的佩刀，对手下的船员吩咐几句之后，就大踏步走到了亚索的面前，板着脸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保镖。更详细的信息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确定想要知道吗？”亚索把已经冷却得不那么烫手的姜汤奉到了世子的手中，微笑着反问道。

渡边脸上露出了一个“早知如此”的疲惫表情。他背靠在船舱的木墙上，点燃香烟，呼出了一团白色烟气：“我打小就是个普通的渔民，掺和不了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破事，但我绝对不能接受手下的兄弟因为卷入你们的麻烦而白白送命。”

亚索正色答道：“我们会竭尽全力保护所有船员的人身安全。”

渡边沉默地点了点头，叼起香烟朝着舵手所在的位置走去，临走时抛下了一句冷冰冰的话：“希望你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