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虞察觉到房间中的香味不对时，还是晚了。

沈虞猛地起身，但是四肢无力，连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妆镜台上的胭脂洒落一地，身形摇晃，沈虞咬着舌尖想要保持清醒，但是效果甚微。

眼前人影晃动，那些丫鬟婆子围在她身边，都怕她摔着磕着。

直至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沈虞嘴中喃喃道：“鸢儿……快跑……”

卫晟怎么可以这么狠……

不知为何，今年的长安很喜欢下雪，沈鸢出门的时候，天上又开始落下鹅毛大雪。

沈鸢一身红色的斗篷，白嫩的小脸被冻得通红，说话时嘴中哈出白雾，水气氤氲在桃花眸中。

楼渊台中，清冷空荡，只有台下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折子戏，坐下却没有听客。

只有站在二楼的那位爷，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眼中似笑非笑，像是在悠闲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沈鸢的马车停在楼渊台外，整座酒楼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显得富丽堂皇，宛若一座天上宫殿。

沈鸢才下马车，能清楚地听到楼渊台里戏子的声音，沈鸢动作一顿，眸色深谙。

“世子妃，怎么了？”心宿见沈鸢神色有异，忽地问道。

沈鸢没有踏下车辕，而是沉着声道：“回府。”

心宿抬头看了一眼楼渊台，似是明白了什么，立刻让沈鸢回车厢，然后驾马离去。

站在楼渊台顶楼的卫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旁边的暗风已经拉满弓弦，鹰隼般的目光追着那辆离去的马车。

“带回沈鸢。”若是在以前，卫晟不会管敌人的死活，要么直接见尸体，要么就只要剩一口气。

但是想到沈虞，卫晟又补充道：“不许伤她。”

以暗风射出的箭矢为信号，藏在楼渊台的人全部出动，今日他们的目标就是沈鸢！

心宿最先听到动静，手中的弯刀出鞘，夹杂着内力的箭羽擦过刀刃，火花四溅，声音刺耳。

周围的百姓都惊恐地尖叫着，任谁也没想到大街上会突然迎来一场致命刺杀，所有人都慌慌张张地逃窜离去。

一支箭矢直接射在了马的身上，骏马嘶鸣，根本控制不住，心宿只能钻进车厢，抱着沈鸢跳车。

沈鸢身边也留了暗卫，此刻纷纷出来与卫晟的人马缠斗，但是人数有限，心宿根本没有办法把沈鸢带出去。

很快心宿和阿辙都受了伤，暗卫也死了好几个，形势对沈鸢愈发不利。

“都停手！我跟你们走！”沈鸢大喝道。

但是那些人并没有收手，心宿腿上被砍了一刀，单膝跪在地上，沈鸢挡在她身前，对着那些黑衣人，目光冷冽，“带我去见卫晟。”

路上想要去秦王府通风报信的人也被杀了，一时半会儿秦王也得不到消息。

沈鸢被压着回了楼渊台，受伤的心宿他们一个也没跑掉，一眼被带了进来。

台上的戏子已经谢幕，卫晟慢条斯理地从二楼走下来，“你倒是警觉，差点就让你跑了。”

沈鸢没兴趣和卫晟纠缠，道：“你想怎么样？”

卫晟抬眸，看了一眼沈鸢头上的蝶钗，道：“谈判之前，世子妃不如先把身上危险的东西都拿出来，你也不想被阿衍以外的男人搜身吧？”

沈鸢暗自咬了咬牙，将头上的蝶钗，袖子里藏的银针匕首迷药都拿了出来，零零碎碎拿出了七八样东西。

但是卫晟可不信沈鸢会这样老老实实的，让暗风跟在沈鸢身边，以防她做什么小动作。

“跟我上去下盘棋吧。”卫晟带着沈鸢往二楼走，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不急，还差一个人没来呢，我们先聊聊天。”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来聊聊你姐姐吧。”

“……”

沈鸢不知道卫晟在等谁，但是对她来说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依旧是卫晟执黑子，沈鸢执白子，两人上一次对弈还是在三年前，输赢各半。

“你姐姐最近胃口不太好，你知道她以前最喜欢吃什么吗？”卫晟落下一子，语气悠闲，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和自己的妹妹唠唠家常。

沈鸢落子杀气腾腾，道：“最喜欢我做的饭菜。”

卫晟轻笑一声，道：“那我只好去宫中请御厨，慢慢把你姐姐依赖你的坏毛病给改了。”

沈鸢垂着眼眸，道：“改？把我姐姐改成你满意的样子吗？那最后还会是你爱的样子吗？”

“我姐姐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最讨厌吃甜食，她不喜欢长安城，她喜欢边疆塞外。她不喜欢高墙大院，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随时随刻策马奔腾。她最难以接受的是和别人共侍一夫，最珍惜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心眼不多，所以很讨厌朝堂纷争。”

“还有姐姐其实并不像别人传言里说的那样不爱红妆爱武装，她只是不习惯像我这样穿罗裙罢了，她也一点都不喜欢杀人，只是一直迫于无奈。”

卫晟没有打断沈鸢，只是心中默默把关于沈虞的一切都记了下来。

沈鸢落下的白子，将卫晟的一片黑子都困住了，只听她讥讽地道：“我姐姐喜欢的，你给不了，她不喜欢的，你全都要强加给她。卫晟，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配得上我姐姐吗？”

骇人的气场从卫晟身上散发开来，四皇子府中凡是议论他和沈虞的婚事的下人，都被他拔舌丢出了府去。

他知道沈虞嫁给他并非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只是卫晟想要自欺欺人，相信沈虞对他的温柔和善意都是真的，他不允许有人戳破他的梦。

江山他要，沈虞他也要。最后坐上皇位的是他，然后他会让沈虞做他的皇后，让她和自己站在最高的位置，共享盛世繁荣。

卫晟眸中神色变了几变，黑暗翻涌，“如果没有你没有帮着卫漓来阻拦我的路，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家人，我也绝不会伤害你。只要我坐上皇位，你姐姐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我会让她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没有人可以再逼迫她做任何事。”

沈鸢对此只是一笑，她手中的白子彻彻底底将卫晟的退路全部堵死，道：“你会逼死我姐姐的，下场会比三年前的我和卫衍还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