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秦王世子该穿的红衣金冠，换上普通的粗布麻衣，墨发也只是用一根发带绑着，多了几分少年该有的青涩。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卫衍却觉得很轻松，就好像一身的重担都在换下衣服的那一刻卸下。

卫衍见着要到晚膳时间了，便直接去了沈鸢住的东厢等她，屋子里点着檀香，桌上放着几卷经书，干净整洁。

卫衍在桌案边坐下，桌案的一角还压着几张抄写的清心咒，是他熟悉的簪花小楷。

沈鸢的左右手都能写字，不过她的左手字都是为了模仿卫衍的字迹才练的，就连卫衍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着模仿他的字迹的。

卫衍执笔磨墨，接着沈鸢抄完的清心咒继续写下去，前后的字迹一柔一刚，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而看上去更加的赏心悦目。

夕阳西下，白马寺的钟声再次响起，卫衍放下笔，心里纳闷，沈鸢怎么还不回来？

“快快快，再多带几个人去找！”

“都快些！”

忽地外面传来青儿焦急的声音，卫衍眉心一跳，起身推开房门，“怎么回事？”

青儿看到卫衍的时候都愣住了，世子爷怎么会来这里？

“哑巴了吗？我问你怎么回事？”卫衍见青儿不回话的样子，沉声怒道。

青儿这才回神，连忙道：“二小姐在后山不见了！”

原本她是陪沈鸢上山采花的，然后沈鸢说她想喝水，她便拿着竹筒走开去接水，回来的时候沈鸢就不见了，青儿一人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见天色渐晚，只能急急地跑下来喊人。

青儿的话音刚落下，便感觉眼前一晃，回头的时候已经见卫衍运起轻功往后山的方向跑了。

青儿也提着裙摆，继续找人上山去寻。

沈鸢其实并不是故意不见的，只是那会儿青儿刚走，一条花斑蛇就突然跑过来把她给吓到了，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还正好掉进捕兽用的坑里。

沈鸢仰头看着被草丛遮盖住的洞口，叹了口气，只能等青儿找人来救她了。

看着从外面洒下的光一点一点湮灭，沈鸢试着站起来，但是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想自己爬出来就太难了，她还是再等等好了。

不过……好像要下雨了……

卫衍心急如焚地在山上四处寻找沈鸢的踪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里虫兽多，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沈鸢！沈鸢！”卫衍大喊，希望能听到一点回应。

周围空气闷热，卫衍气息微喘，额前的碎发很快就被汗水打湿，忽地一只彩蝶从他眼前飞过，卫衍想起之前柳宿说过，沈鸢手上有一只南疆幻蝶。

彩蝶翩翩飞舞，卫衍立刻跟了上去，窝在洞里的沈鸢昏昏欲睡的，她已经把幻蝶放出半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把青儿引过来。

就在沈鸢打算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的时候，彩色的幻蝶从上面的洞口飞下来，停在她的指尖。

“你可算回来了，是不是帮我把青儿姐姐带回来了？”沈鸢浅笑地问道，幻蝶微微扑闪着翅膀。

洞口遮掩的灌木被人扒开，沈鸢抬头，本以为是青儿来了，却在看到卫衍时，脸上的笑容僵住。

卫衍见沈鸢无事，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落到沈鸢面前，把她抱起来。

一直到两人平安无事的上来后，沈鸢还不敢信这人竟然是卫衍。

“怎么，摔傻了？”卫衍见沈鸢神色怔怔的，笑着道。

此刻的卫衍穿着粗布麻衣，墨发也只是随便用一根粗制的发绳绑着，因为在山上找了她大半天，鬓角的碎发都汗湿地贴在脸上，头上还落了几片枯叶。

完全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秦王世子。

沈鸢桃花眸微微眯起，突然伸手捏住卫衍的脸，用力揉了几下。

卫衍想要躲开，皱眉道：“别乱动。”

沈鸢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清澈纯粹，“卫衍。”

“嗯，怎么了？”沈鸢平时都是喊他世子，偶尔才会叫他的名字，但是卫衍并不反感沈鸢喊他卫衍，相反的还有些享受，就很想让她再多叫几遍。

“卫衍。”

“我在。”

“卫衍。”

“我在，不用怕了。”卫衍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抱着她就要下山。

周围知了鸣叫，看了一眼天，道：“要下雨了。”

卫衍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天上雷声轰轰，卫衍看着怀里的沈鸢，扯了扯嘴角，“你会看天象？”

沈鸢无辜地眨了眨眼，点头道：“会的。”

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卫衍也来不及去问沈鸢这些事情，他先把沈鸢放下，然后把身上的外衣脱了，盖在她身上，然后又把她抱起，往山下跑。

沈鸢被他护在怀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汇聚流下，忍不住出声道：“左前面的坡下有个山洞，先去里面躲躲雨吧，这个雨下不久的。”

她每年都会来白马寺，对后山各处也很熟悉。

卫衍点了点头，然后顺着沈鸢所指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山洞，躲了进去。

卫衍身上都湿透了，而被他一直护在怀里的沈鸢就只是衣袖上被打湿了一小片。

“冷不冷？”卫衍单膝跪在沈鸢面前，帮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沈鸢看着湿透的卫衍，真正该冷的应该是他才对，她摇了摇头，问道：“世子怎么会来白马寺？”

“谁叫你一声不响地就走了，你不回来我便来找你了。”卫衍倾身，与沈鸢额头相抵，动作亲昵。

若是在以前，卫衍是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的，但是现在他想去试试，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

把自己放在与沈鸢同样的位置，不再去强迫沈鸢，还有想要了解沈鸢的一切，想要认真地去爱她。

沈鸢抬手抚上卫衍的脸，笑着轻声问道：“世子这次说话可算数？”

卫衍知道沈鸢这是又翻旧账出来，捏了捏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吸吮啃咬，缠绵入骨，气息交融在一起。

沈鸢搂着卫衍的脖子，卫衍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上，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

沈鸢喘息着，但是理智也还在，她推开卫衍，一双清眸中似装着万千星辰闪烁，“卫衍，这一次你要把我抓紧了，不然……我就真的要走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相信卫衍了，赌上自己的命，若是输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