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的眼睛里映着的满满都是他，想说的话竟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世子，你又想说话不算数吗？”沈鸢嫣然一笑，但是这个笑容却让卫衍感到心尖发疼。

卫衍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念头，他不敢面对这样的沈鸢。

曾经他怪沈鸢对谁都是一副虚假笑意的模样，然后沈鸢在他面前摘下这层伪装之后，她对他的感情真诚炙热，让他愈发的想要靠近沈鸢，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但是沈鸢却要的彻底，她要当世子妃，她不许他的身边有别的妻妾。

“这个要求也不可以吗？”沈鸢又一次问道。

卫衍喉咙紧了紧，回道：“是。”

“那世子可以给我什么？”

谁都知道若是能得到秦王世子的青睐，那便是要什么就有什么，金钱地位，都有人双手捧着放到你面前。

但是沈鸢却问，卫衍能给她什么。

卫衍哑口无言，沈鸢所求之物很少，而那些恰恰都是他现在给不了的。

沈鸢见卫衍说不出话来，又轻声道：“世子说要我一直留在你身边，那世子又想拿什么留下我呢？世子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这般作践我吗？”

“我没有要作践你的意思。”卫衍声音低沉着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为了沈鸢能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假传圣旨，为了给沈鸢出气，他把卫卓打到重伤，除了世子妃之位，沈鸢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难道这还不够吗？

沈鸢眼中含泪，笑着应道：“世子对我很好，就是不爱我而已。”

卫衍瞳眸骤缩，他对沈鸢不是爱吗？

沈鸢挣扎着从卫衍臂弯里跳下来，仰着头，眼里泛着水光，对卫衍道：“师父以前捡了一条流浪狗给我养过，我很喜欢它，与它同吃同睡，去哪里都要带着它，我对它很好。”

“后来有一天，流浪狗病死了，我难过了好几天，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想起它的时候，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欢喜和悲伤了。”

“现在对世子而言，我与那条流浪狗又有什么区别？”

沈鸢说完，便要抬脚绕过卫衍，想要离开。

当沈鸢走过卫衍身边时，卫衍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就好像自己再也留不住沈鸢一般。

“沈鸢！”卫衍立刻回身抓住沈鸢的手腕，“你要去哪？”

沈鸢抬头看着围墙另一边的大榕树，道：“去许愿。”

“我陪你去。”卫衍心里已经因为沈鸢的那番话方寸大乱，他何时这般失态过。

这世间，也就只有沈鸢一人能把他逼成这样。

“世子不信神佛，还是别去了，万一神佛知道你是和我一起来的，就不帮我实现愿望了怎么办？”沈鸢侧头对卫衍笑着，手中还提着她的玉兔明灯，灯火映照着她湿漉漉的脸颊。

沈鸢挣脱开卫衍的桎梏，独自一人离去。

卫衍仰头看着头顶的榕树，上面红色的绸带飘飘扬扬，记载着人们的愿望。

灯市还未结束，前来许愿的人都是结伴而行，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的都有。

唯独沈鸢独自一人提着自己的玉兔明灯，站在树下望着。

本来以为仰着头，眼泪就不会落下来了，但是却发现眼泪越落越凶，根本就停不下来。

“你这女娃娃怎么一人在这儿哭？”赶车老汉牵着一只驴，不知何时走到沈鸢的旁边，声音粗嘎地道。

沈鸢只是一直哭，赶车老汉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从打着补丁的衣服里拿出一颗黑乎乎的糖，也不知藏了多久，“请你吃糖，别哭了啊。”

沈鸢没接，自己哭得上接不接下气的，老汉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是又不能把沈鸢一人丢这儿。

“我记得你是住秦王府，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沈鸢声音沙哑，泪眼汪汪地道：“我……我还没……还没许愿呢……”

说完还打了个嗝，样子说不出来的可爱，但梨花带雨的小脸又让人觉得心疼。

老汉无奈，只好带着沈鸢走到榕树下摆着的桌案上，拿了红绸带和笔，对沈鸢道：“你想许什么愿？我帮你写着吧。”

沈鸢摇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就这样挂上去吧，我在心里已经许完了。”

“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老汉笑了笑，也没有强求，然后帮沈鸢把空白的红绸带绑到一根树枝上。

最后离开的时候，沈鸢坐在老汉牵着的驴子上，驴子一颠一颠的，老汉嘴里唱着山歌一路远去。

许是刚才哭累了，沈鸢没过多会儿，就趴在驴子的背上睡着了。

老汉的山歌也停了下来，牵着驴子原路返回，灯市接近尾声，高大的榕树下许愿的人也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脸上还戴着狐狸面具的卫衍站在那里。

卫衍见趴在驴背上睡着的沈鸢，大步走过来，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起来。

沈鸢闻到熟悉的雪松香，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往卫衍怀里蹭了几下。

卫衍看到沈鸢哭到泛红的眼角，心中不是滋味。

刚才他一直都跟在沈鸢身后，看着她站在树下哭得泣不成声，却没有勇气去见她。

“多谢。”卫衍对着老汉道谢，“你若想官复原职，可以随时来秦王府找我。”

老汉双眼迷离，也不知是不是醉了，只是对着卫衍摆手道：“那些东西老夫早就不要了，还是现在活得自在逍遥啊。”

卫衍对他微微颔首，也没有强求，只是抱着沈鸢转身离开。

老汉一手牵着驴，一手喝着酒，状似疯癫地唱着不着调的山歌，与卫衍背道而驰。

第二天一早，沈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秦王府，青儿打了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青儿姐姐，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沈鸢问道。

青儿笑着道：“当然是世子爷把你抱回来的呀，二小姐，世子爷再怎么说也是世子爷，你在外面不能总是让世子爷抱着你啊。”

沈鸢擦了把脸，目光平静地应道：“嗯，我知道了。”

青儿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沈鸢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二小姐，你……和世子爷吵架了吗？”

沈鸢正要否认时，柳宿忽然推门而进，手里抱着一摞的书和纸，呲牙笑着道：“二小姐，世子爷让你抄女戒十遍，不抄完就不许回如意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