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镜堂盯着凤儿花，忽然放声大笑。

凤儿花也在盯着吕镜堂，过了很久，才疑惑地问了一句：“吕总笑什么呀？”

吕镜堂又是一阵冷笑：“听说金凤宫竟然会为吕扶花报仇，就笑得老子根本停不下来。”

凤儿花看着吕镜堂：“难道为朋友报仇，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吕镜堂说：“这一点都不好笑。但你却是一个很好笑的人。不但好笑，而且滑稽。”

凤儿花诧异地“哦”了一声：“前辈觉得我哪里好笑？哪里滑稽？”

吕镜堂说：“在我面前，一个人如果不说实话，就是一件很滑稽的事。”

吕镜堂觉得凤儿花是个很滑稽的人。

凤儿花同样也觉得吕镜堂是个很滑稽的人，因为吕镜堂一面痛恨着汤怀好，一面又在金凤宫旗下的艺人封依奴身上大把大把地花钱。

但在这种时候，凤儿花绝对不会说吕镜堂是个很滑稽的人。

她只是说：“吕总，不管金凤宫有没有诚意，我有没有说实话。只要能杀了江心秋月，就是为吕扶花报了仇。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吕镜堂眯着眼睛：“你对付不了江心秋月，于是你就来找我联手去对付她？”

凤儿花没有否认：“我就是这么想的。”

吕镜堂“嗯”了一声：“很好！那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凤儿花忍不住问是什么事？

吕镜堂说：“我并不是吕扶花，你也不是汤怀好，你说是不是？”

凤儿花点了点头。

吕镜堂又说：“所以，我也不会就这样稀里糊涂被你拿来当枪使。”

凤儿花皱眉：“吕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吕镜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应该明白！”

凤儿花想了想，她忽然引用了晁说之的一句话：“张良以五世事韩，为报仇故，使高祖以伐项羽；非高祖用张良，张良用高祖也。”

吕镜堂皱了皱眉：“怎么？你是张良？我是高祖？”

凤儿花笑了笑：“您虽然不是汉高祖，我也无法与张良相提并论。但彼此利益相干，却有相似的地方。”

吕镜堂终于点了点头：“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真正意图。”

凤儿花说：“我的意图很简单，就是杀了江心秋月，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吕镜堂盯着凤儿花看了很久：“江心秋月现在哪里？”

凤儿花回答说：“在五四大酒店。”

听到这个回答，吕镜堂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哦”了一声：“他们有多少人？”

凤儿花说：“有一百零四个人。”

吕镜堂皱了皱眉：“一百零四个人已不能算少。”

凤儿花说：“但不好对付的，却只有两个人，段寒炎与江心秋月。”

她想了想，又说：“我听说，您很想替吕扶花报仇，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可千万不要错过。因为机会难得，稍纵即逝，错过就不会再有。”

吕镜堂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他微闭着眼，似乎在沉思。

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对付得了段寒炎和江心秋月。

他的身边虽然也有很多武艺高强的好手，但如果想和段家的弦歌之声剑与极乐宫的挥红剑一战，那可真是阎王桌上抢贡果——送死。

他的身边虽然有范厕生和樊胡子，但直到现在，吕镜堂都还不知道这二人的真正水平怎么样，因为他们根本就很少出手。

吕镜堂也清楚，凤儿花想要杀江心秋月与段寒炎，绝不会是想替吕扶花报仇，她一定有什么别的意图。

现在的吕镜堂，虽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但他不能被凤儿花牵着鼻子走路。

因为这事如果传出去，就会成为一个关于他自己的笑话。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凤儿花的真正目的。

但他暂时还没有法子从凤儿花的嘴里问出实情。

他觉得自己得动动脑筋。

但这一两年来，他就已很少动脑筋了。

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替他动脑筋的人。

有两个人在替他动脑筋，所以最近他也一向都懒得动脑筋。

他懒得动脑筋的时候，常常都会想起两个人。

这两个人就是范厕生和樊胡子。

他相信，只要这两个人肯替自己动脑筋，就一定会有法子替自己解决任何事。

于是，吕镜堂就看了看这两个人。

吕镜堂希望范厕生与樊胡子现在就能替他想个法子，从凤儿花的嘴里问出实话来。

因为他不喜欢爱说谎话的人，更不喜欢在他面前说谎话的人。

他相信这两个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因为他们都还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于是，吕镜堂站起身来，向凤儿花说：“老夫酒喝得有点多，先进去喝杯茶解酒。你就在这里等。”

大厅里的桌案上，摆满了酒食肴馔，但吕镜堂却并没有请凤儿花吃饭，他甚至连请她坐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转身向里面的办公区走去。

凤儿花现在有求于他，所以她只好等。

吕镜堂一走进办公室，范厕生与樊胡子就站了起来。

范厕生看了看大厅中的二十几个人，说：“各位都散了吧！安排车子把封姑娘也送回去！”

吕镜堂并不是真的喝醉。

他的酒量一向都很好。

所以他没有喝茶。

当范厕生与樊胡子一走进来，他就说：“这个女人，似乎并没有说实话的打算。”

他的这句话，虽然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但范厕生和樊胡子都知道，他绝对不是自言自语。

因为吕镜堂也一向都没有这样的习惯。

于是，范厕生发言说：“吕总，来俊臣所着《罗织经》上说，奸不自招，忠不自辩。我们如果想让她自己说实话，只怕比登天还难。”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罗织经》还说，智不逾奸，伐之莫胜。我们如果连这女人的真正意图都不清楚，就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稀里糊涂就为她去卖命。”

吕镜堂看着范厕生，笑眯眯地问：“小范，你现在有什么好法子，能让这个女人说实话？”

范厕生笑了笑：“吕总，思想只要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吕镜堂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笑了。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范厕生会自己说下去。

果然，范厕生微笑着说了起来：“如果想从一个人的嘴里问出实话，有两种方法。”

这个时候，樊胡子忍不住问：“是两种哪个方法？”

范厕生知道，这也是吕镜堂想要问他的话，便说：“如果想叫人说实话，有文问和武问之法。”

樊胡子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是文问之法？什么是武问之法？”

范厕生解释说：“武问之法，就是动用武力与私刑，将人捆绑起来，痛打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死去活来，直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不怕她不说实话。”

吕镜堂皱了皱眉，脸上却露出了满意之色。

他依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他想问的问题，樊胡子还会继续替他问下去。

果然，樊胡子立刻又问：“那什么是文问之法？”

范厕生说：“文问之法，就在于不动用私行，略施小计，就可以从一个人的嘴里套出实情。”

一听到这里，吕镜堂立刻点了点头：“嗯，在现在这个时候，想必文问之法，更符合实际情况。”

范厕生点了点头：“的确是的。”

吕镜堂说：“小范，那你的法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法子？”

范厕生说：“我有一条絮语察奸之计，用这种方法来辨别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话，可谓易如反掌。”

樊胡子问范厕生：“絮语察奸之计，什么意思？”

而这个问题，也正是吕镜堂想问的。

范厕生说：“絮语察奸之计的意思，就在于你需要反复地向这个你想问的人，问一些琐碎的事情。”

吕镜堂皱着眉头“哦”了一声，显然他还没有完全明白范厕生的意思。

于是，范厕生解释说：“如果这个人对你所问的问题，每次回答的都一样，就可以说明，他是个诚实的人，或者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否则，就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人是个喜欢说谎的人。所以，使用这一条计的关键就在于，一是要反复地问他同样的问题，二是要漫不经心地问，不能让她察觉你是故意在问而做好准备。”

吕镜堂不是个笨蛋，所以他立刻就明白了范厕生的意思。

他走过去拍了拍范厕生的肩膀：“好！很好！这是个很不错的办法！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我。”

范厕生和樊胡子果然就在这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