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长发散落，连带着乌发上的娇嫩花瓣也同样飘散在夜空中。

少女的脸干净明澈，如同她那身白衣，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沈衡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干干净净，除了一件白裳，连一点装饰、首饰都没有。

当真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年轻的帝王感觉膝盖一软，他的身体已经比他的脑子还要快地跪在了高台的边缘，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

当然只是徒劳而已，少女还在不断地下坠，夜风送来她摔下去前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也带着桃花的温柔香气。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这样……”

一滴晶莹的眼泪在失重的空气里碎裂开来。

沈衡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了看已然什么都看不到了的夜空，满脸的失魂落魄，颓然地往后一靠，就那么不顾仪容地坐在了地上。

再也顾忌不了什么体统。

他知道她这几年大概不快乐，想着她疯了也好，却没想到她的不快乐是真的，疯病却是假的。

她只是用疯来掩盖她的不快乐，她知道这样他就会少一点愧疚，而他确实曾经因为她的疯而松了一口气。

多讽刺是不是？

可他曾经确实是那么想的。

帝王的心，冷硬又多疑。

但掌珠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衡抬头去看沈熹，在看到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惊愕和不敢置信以后，沈衡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快意，他讽刺地笑了起来。

都猜错了。

他们都猜错了，她的心意。

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这样过。

她是想说这句话吧？是想告诉他这句话吧？

可惜，人生哪里来早知道呢？

不论是他的人生还是她的，显然都不可能再重来了，所有的过错都成为了过错，所有的遗憾都成为了刻骨铭心的伤痕，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沈熹心里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

他以为那些瞬间都是他的错觉，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那都是真的。

直到不久之前，他们还坐在高台的边缘，在月光下说着话……就在不久前啊……

沈熹垂落在袖下的手已然紧紧地握成了拳，用力得连痛都不再感觉到。

他能察觉到沈衡冲他看过来的眼神，满是讽刺，还有嫉妒。

在这一夜，这两个帝国最尊贵的男人一站一坐在这高台之上，默默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熹垂下眼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依旧坐在高台边缘的沈衡，孤身一个人看着万里无星的夜空。

沈衡发出了一个满是嘲讽意味的轻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而帝王留在弄月台底层殿内的侍从们便看着摄政王率先从台阶上缓步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缓慢却沉稳。

“王爷。”

“王爷。”

侍从们纷纷低下头行礼。

沈熹充耳不闻，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径直往外面走去，浅紫色的衣摆逶迤于地，上面金线绘着的孔雀翎在宫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好像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

没有帝王的传召，这些尽职尽责的侍从们依旧还留在殿内等候着吩咐，而已经走出了弄月台的摄政王，垂在袖中的紧紧攥住的右手中滴落下一滴猩红的血。

血色滴滴答答地，落在摄政王所行过的路径上，在月光下宛如撒了一路发光的血红宝石。

“咔！”燕导一直没有喊停，直到一口气拍到了这里，燕导方才喊了停。

这么多场都一条过，演员的情绪到位，表演也到位，燕导相信，不论换做哪个导演都不会舍得喊停这场表演。

从头到尾酣畅淋漓，没有一点多余的不必要的细枝末节，也没有任何的遗失，该有的细节一个不少。

燕导率先举起手为三位演员鼓掌，紧接着，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和在休息区的“观众们”也都热情地鼓起掌来，不光是如此，休息区还传来了口哨声和叫好声。

原本预计最快也要到凌晨才能拍完的戏，几人这就一口气拍完了，这也是肖燃最后一场完整的戏，她还剩下一些补拍的个人戏份就算完全杀青了。

三人出戏的速度都挺快，在垫子上已经躺了一会儿的肖燃甚至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差点在下面睡着了。”

大家哄堂大笑，演完尸体还能这么开心的也就她了，很多圈内的演员都忌讳演尸体，尤其是像肖燃这样有些名气的演员。

燕导一边笑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给肖燃：“丫头拿着，去去晦气。，今年剩下的半年都要红红火火。”

“借您吉言。”肖燃笑眯眯地收了这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演员们完成了任务，三个人都进了剧组的化妆间卸妆，因为肖燃明天或者后天补拍完就走了，大家都有不少的话想要说。

化妆间挤挤囔囔地挤进了一堆的人，有宋莲王梓鸣，有剧组帮肖燃做过造型的、化过妆的工作人员，也有剧组一起工作过的其他的演员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笑着，争先恐后地和肖燃说着话，好像她明天就不来剧组了一样。

那些其实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同事们尤其热情，把同样在房间里卸妆的沈折书等人都挤到了旁边。

沈折书透过镜子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的肖燃眉眼含笑，忍不住也看着镜子，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演戏从来都不会完全地把自己当做角色，即便能够体验到角色的喜怒哀乐，也始终有一份清醒和冷静。

可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

好在他不是沈熹，肖燃也不是何皎。

而他这一瞬间的想法，他的小丫头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

肖燃杀青了没几天，就听爱丽丝说，隔壁《凰权》剧组也全部杀青了，业内大概有四五个公司都接了《凰权》的一些后期工作，正没日没夜地开始赶工做特效，同时还积极地在申请许可和洽谈播出的版权，准备尽快赶在暑假档播出，抢一波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