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夜左手牵着可怜的‘小白’，右手挽着兰楼，在密密麻麻飘荡的鬼怪中闯出了一条宽敞的路,整个灵王墓被他们一行人来回逛了个通透。

兰楼一直看着她,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喜欢见鬼的除魔师,牵着的白衣鬼，似乎都有想当宠物养的趋势。

洛夜面带笑意的看着四面八方布满怨气的厉鬼,还转过头来乘机和兰楼告白了一句。

“兰楼,我们以后经常来这里玩吧，我想和你看遍所有的怨鬼之地，这辈子都在一起。”

兰楼没有回答她，似乎在沉默，之后便突然的停下了脚步,洛夜被他带得也停在了原地。

他目光望着地面，没有看她。

“怎么了？”

洛夜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

兰楼沉默良久,才慢慢抬起头，将她挽着他的手松开。

“一辈子很长。”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着。

“小夜，你是除魔师,我是鬼怪,我们生来就不共戴天，我是没有实体的，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洛夜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归于沉寂。

“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实体。”

“可我在乎。”

兰楼看着她，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们不会被世人认可，你现在只是短暂的呆在这里，可如果一个除魔师一直和一群鬼怪和平相处，甚至相爱，你就会被所有的除魔师厌弃，甚至追杀，从此之后，你就会成为两个世界都不认可的人了，即便你是最年轻最天才的除魔师，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你能肯定不会恨我吗？”

洛夜眉眼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说过我不在乎，你就因为这个就要拒绝我吗？”

兰楼微微一笑，就像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是因为我的容貌吗？”

“当然不是。”

洛夜急着否认，但却没有说出原因。

记忆里是绯衣少年美丽的容颜风华无双，明明是污秽的鬼物，却有夺目的风姿，但真正的放在心上，是那个在火光中化为枯骨的少年，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想要保护，想要怜惜，想要······爱他。

那个女人给与你的痛让我来替你抹平，不好么？

兰楼却只是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等我找到了生灵之石，再来找我吧，那个东西能让我变得更强大，拥有实体，届时我就不算是厉鬼了，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我不想你后悔。”

当鬼王吞噬了生灵之石，拥有了死气和生气之后，就能凝聚实体，更进一步，那个时候，就不再是单纯的厉鬼而已，他不仅能够威慑所有的鬼怪，更能够······杀掉最厉害的除魔师，统一冥界。

“生灵之石？”

洛夜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她仔细回想，没有看见兰楼唇边浮现的冰冷。

“我知道了。”

她猛得的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除魔师联盟最核心的宝物就叫生灵之石。”

犹豫的咬了咬下嘴唇，洛夜看向他。

“你······真的要生灵之石？可是你虽然是高等级的厉鬼，但生灵之石太过强大，你真的可以用吗？”

生灵之石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无论是对于除魔师还是鬼物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唯一的区别是它对于每个除魔师都有用，但如果有鬼物想要吞噬它，却很可能会被这股能量所撑爆，大概只有鬼王这个等级可以将它吞噬，成就无双

。

这一点洛夜并不是很清楚，但她身为最天才的除魔师，是除魔师界未来的顶梁柱，却正好有机会可以接触到这颗生灵之石。

如果她此时看着兰楼的眼睛，或许就会发现他眼底的冰冷，但她没有，因此她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有些犹豫。

“如果······能早一点遇上你的话，我大概便不会成为一个厉鬼了，可惜，辗转尘世这么久，我害过人，也曾见证其他人在无尽怨气中不得超生，我无法令时光倒流，但我想至少我们不能是天敌，小夜，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连你以后也会恨我。”

兰楼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苦楚，但偏偏洛夜却听出了他的无奈和痛意，就像那个梦里挣扎在火光里的少年，可从没有人来救他，没有人真正的爱他，他在绝望中拒绝了所有的来世，选择末路。

她将那场画面从脑海里推出去，兰楼应该是这天下最该得到幸福的人，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洛夜定了定心神，抬起头坚定的看着他。

“我知道生灵之石在哪，我去替你取来。”

兰楼微微一愣，眸子有些游移的看着她。

“你真的······要去替我取生灵之石吗？”

“嗯。”

她用力点了点头，没看出来他话里的其他意味，眼中瞬间就盛开了一片美丽笑意，灿烂温暖。

“我现在就去，你回家等我的好消息吧，我一定会让你拥有实体的，到时候我们就能真的一起去看遍所有风景了。”

洛夜将锁着白衣鬼的光绳递给他。

“记得帮我把小白带回去哦。”

她又转头对那几个跟在他们身后毫无存在感的人喊了一句：“快点跟上我，带你们出去，没跟上的话就留在这里被鬼怪吃掉好了。”

那几个人吓得急忙紧紧跟在她身后。

洛夜最后回头和兰楼挥了挥手。

“快回家等我哦。”

兰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墓道里，脸上笑意变成了冷漠，他嗤笑了一声，问手里抓着的白衣鬼。

“你说，她真的会为我去偷生灵之石吗？”

白衣鬼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不敢出声，但兰楼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唇边冰冷的笑意加深。

“人心是多么善变的东西，又有谁肯为了别人而去牺牲自己呢，不过是令人欢喜的假话而已，只可惜我已经不会再被这样的假话欺骗了。”

阴冷的墓穴里，只有他声音清楚的响在空旷的回廊上，无人应和

。

喜欢是什么呢？不过是一段见异思迁的心思，只会被更喜欢的打败，所以当初那个叫温殊的女人轻易的就将他的喜欢踩入脚底，或者更是一种占有欲，对于美丽的东西的占有欲，当脱去美丽的皮囊，这份喜欢，还值多少真心？

是他们死前恐惧的目光，还是颤抖的求饶，抑或是生不如死的践踏？这是温殊和方远的喜欢。

兰楼唇边笑意越来越大，冰冷的几乎渗入骨髓，幽蓝色的火光中，他美丽的脸庞上有狰狞的鲜血淋漓的疤痕慢慢浮现，美丽的五官被巨大的刀痕划断，白皙皮肤涌现焦痕，直至整张脸变得恐怖异常。

这样的我，脱去幻化出来的皮囊的我，你还会喜欢吗？小夜。

······

兰楼回到鬼屋的时候，赵彦正等候在门前，旁边是笑容天真的小尔。

赵彦躬身行礼。

“欢迎回来，王。”

小尔却满脸天真的伸出手来，迫不及待的问；“兰楼哥哥，小尔的眼睛。”

兰楼伸出手掌，手心中出现两颗蓝色的宝石，异常美丽。

小尔接过来看了几眼，爱不释手，马上把自己的眼睛抠了出来，把这两颗蓝色宝石安了上去，满脸兴奋。

“太好了，小尔有新眼睛了，再也不用怕小姐姐踩烂小尔的眼珠了。”

兰楼的目光在听到‘小姐姐’这三个字的时候，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笑意。

小尔也很快注意到，那个说要踩爆他的眼珠的小姐姐没有一起回来。

“小姐姐怎么没有回来？”

兰楼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褪去。

赵彦看着自己的王，少有的犹豫，然后低声的说：“如果她真的为了王······”

“不可能。”

兰楼打断他的话，但赵彦却总觉得他说的话像是在强调着告诉他自己。

“人心是多么善变的东西，喜欢又能有多坚贞？这一点，你不是应该也体会过吗？赵彦。”

赵彦没有出声，王虽然说着斩钉截铁的话，但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上那个叫做洛夜的除魔师吗？

但他无法劝慰，因为王的话无人可逆。

而兰楼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痛苦叫做失去后才开始珍惜。

温殊让他对人心绝望，所以他就理所应当的觉得，人心都是如此，既然迟早要绝望，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决绝。

洛夜当初说的很快就回来，但直到第三天，她也没有再回来，兰楼看着鬼屋门前笔直的路，在第三天傍晚，等来了三个除魔师，他看着那三个眼神冰冷的除魔师，突然觉得又庆幸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