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铖是个行动派，出了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飞车去找左鸣禅。

左鸣禅一听是顾骁要，迟疑了半刻中，道：“我先找顾骁谈谈，可以吗？”

这话一听就是推词，顾铖浅笑看着这姓左的小子，悟出了他的回答：他不愿意给。

也许是仗着与顾骁多年的兄弟情义，左鸣禅以为，只要自己开口，顾骁一定会答应的。毕竟他手里的东西目前就是堆破铜烂铁，已经不复以往哆啦A梦的机动性能和超强意识力，这么个废物，顾骁要它也没有价值。

于是，留了顾铖在会客室，他走出去，给医院的姜源打了电话，希望姜源代为转达自己的意思。

医院，病房外的走廊，姜源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着墙壁，五指几乎在蓝色墙面上挠出指痕。“老左，听我的，别去跟顾骁犟，把东西还给他。”

“这堆东西对他有什么用？如果是以前我当然愿意还给他，我也很喜欢哆啦A梦，我也愿意看它活蹦乱跳的样子，但现在不一样了，它已经完全报废了，要不是因为这堆破铜烂铁是从它身上掉下来的，我早就运到垃圾回收站了。”

姜源苦笑的闭着眼，听电话里老左的唠叨，“嗯嗯，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懂。你想资源再利用，从这堆废品中找出可以回收的价值，我都明白。”

“那你帮我去跟顾骁说，把哆啦A梦的身体残片交给我，或者你把电话给他，我亲自跟他说。”

姜源深吸口气，握紧拳锤在墙上，“不能，老左。”

“为什么？”左鸣禅立刻火气上涌，但马上自我劝慰道：“也对，他在住院，是不方便接电话。那这样，我现在过去找他，跟他谈谈。”

“老左，老左……”姜源急忙止住，“你不用这么麻烦的过来，甚至我都不用替你转达，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顾骁的意思——他不会给你的。”

电话里左鸣禅沉默了。

姜源再道：“对于你来说，一个机器猫重要的是它的科技价值，可研究或不可研究，但对顾骁拉说，你的这些理论，在他面前都是狗屁。”

“姜源！”电话里传出愤怒的吼叫。

“我知道，ok？”姜源苦笑的一边安抚兄弟，一边语速飞快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我知道这触了你的鳞，先听我说完。”

他深吸口气：“顾骁不是你这样的科研狂，所以就算他身边有个机器猫，也不用日日思考这个零件或那个零件，这个技术或那个技术，他思考的不是科技，不是暴利或对行业的影响力，你可以把他当做一个人文学者，而你是个科研学者，在研究领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注重哆啦A梦的科学价值，他注重人与人相处的影响力，比如情感。你能不能站在顾骁的角度想一下，那个小家伙在他身边呆了三个月，就算是个宠物狗也处出感情了吧，在你眼中的废品，在他心里的是知心宝贝。老左，我从来没告诉你，在你的科研中你如痴如狂时，你最冷血。”

“我并不为自己的冷血而羞愧。”

“我知道，我理解。”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正当姜源再打算劝说时，电话里突然道：“我不会把它交出去的，姜源，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在我们这群人的眼里，小白鼠被荣誉解剖时，是死得其所。”

啪，电话被挂断了。姜源看着手机，骂了句，“靠！”

左鸣禅挂了电话，走进会议室，对着正在喝茶的顾铖道：“抱歉，东西暂时不能给你。”

顾铖似乎早知道他是这个回答，也不气恼，起身单手插在西装裤袋里，“阿骁跟我说要机器猫的残骸，其实我也挺意外的，但我不好拒绝，真是多谢你了。”

左鸣禅眉头一皱，咋感觉自己被顾铖摆了一道。

“阿骁住院至少要半个月，你还有时间。”顾铖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从旁走过，出了会客厅。

医院，姜源偷偷打开房门，瞧顾骁已经睡过去，顿时松了口气。老左不愿意还，顾骁自从醒来对机器猫的态度又很奇怪，说在意又不是很在意，姜源自诩人精，却也免不了在朋友之间夹缝中求生存。

一连过了好几日，左鸣禅没来看过顾骁，顾骁竟也不问，只是在大哥顾铖来探望时问问小侄子的近况，又向姜源问问小金这几天怎么样，口中绝不提小梦，也绝不提阿禅。

‘难道他是准备伤好了直接跟老左干架？’姜源神思跃起，吓的一塌糊涂。

姜源终究是在医院呆的烦了，瞧顾骁情况渐好，也不再日日蹲守在病房，开始冲进大众人群，例行他平日花花公子的生活。

病房里的护工从明叔变成了家里的上等佣人，顾骁平常看看书看看新闻，遵照医嘱的吃喝拉撒。

这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了一个异国他乡的远洋电话。

手机放在床尾的小桌板上，那时他正在看书，手机震动的滋滋声吓了他一跳。

来电号码很奇怪，国际区号他从未见过。

“喂。”

电话里一直传出滋滋的声音，大概过了半分钟，里头才出现一个男声，用的是爪哇语。

“你好，顾骁先生是吗？”

他手里的书突然松了，回答时声调都在发抖，“是……我是。”

“三个月前你给我们公司打来电话，说要退货，怎么不见把东西退回来，你这样我们没办法给您退款啊。”

“你，你……”顾骁说话都是结巴的。

“先生，保持镇定，不用惊讶，没错，我来给你退款了。”

顾骁深吸口气，如差点溺死的鱼，“退个毛啊你，老子要你再给我寄一只机器猫，老子要跟原来一模一样的机器猫！”

他休养的这么久，第一次耗尽肺活量的吼，眼泪都喊出来了，把房内的佣人吓了一跳。

佣人自然不懂爪哇语，不知道二少爷说啥，急忙起身凑前询问。

“你出去，把门带上，出去！别让人进来！”顾骁捂着话筒慌慌张张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