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田钊，得癌症了，晚期！”老齐匆匆的赶到了周全民的办公室。

“什么？”周全民立刻站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从雅虎中国那边知道的，现在田钊已经住院了，日子怕是不长了。”

周全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想着这位昔日的学长，老同事，老部下。

周全民给付欢打了个电话：“田健得癌症了，我现在要去医院看他，你陪我一起去。”

付欢得知消息后，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纵使她对田钊有万般的仇恨，但想着他是将死之人，心中的仇恨也顿时消却了一半：“你在公司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病房里，田钊显得十分憔悴，他的妻子儿女守在身边。

周全民推门而入，将买好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师哥！”

“全民，你来了！”田钊努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来，坐。“他又看了看大家：“我跟全民有话要说，你们先出去吧！”

病房里，田钊和周全民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师哥，我有认识几个做医生的朋友，我帮你联系，咱们再想想办法。”周全民假装着坚强，可他的心似乎要碎了。

田钊无力的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别折腾了，没用的。”

“全民，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能来看我，毕竟，我以前做了一些错事。不过那时候，咱们各为其主，我身不由己！”此时的田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雄风。

“师哥，你别这么说，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周全民握紧田钊的手。

“我听说，你360的免费杀毒软件，把江民，瑞星他们都干倒了，恭喜你啊。全民，事实证明，你是对的。”

周全民只是望着田钊，他眼里含着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我生病后，我一直在回想我们的过去，对于你，我心中是有愧的。想想那个时候，流氓软件肆意网民，已近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一个用户电脑里被十几个流氓软件割据，经常死机，这甚至都成为了整个行业的潜规则。上到小公司，个人工作室，下到大公司，都在从事着这个行业，这种不正之风却没有人去制止，最终受损的还是广大的用户。”

“是啊，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做互联网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种流氓软件，大家不再比谁的功能好，谁的信用度高，而是比谁的流氓软件多，谁就可以融资，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这样的商业规则，怎么能不改变呢？”

“那时候，整个行业基本上没有什么道德可言了，杀毒软件公司明明看到有流氓软件在横行，不是没有技术解决，而是不敢解决。这是一个产业，大家都在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有你周全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大家，全民，你有这个胆量，所以你成功了，你做的对。”

“师哥，当时查杀3721我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3721是我发明的，如果我不杀它，这就很难做到公正。但是我那时候杀的越狠，对于公众而言我就是越在否定自己的过去。大家因此也觉得我是个机会主义者，师哥，我觉得我并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当时的商业机会有很多，流氓软件的势力也很强，360不一定能做成，钱也不一定能赚到，其实大家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包括我的投资人，合作伙伴，甚至连手下的员工都没有人看好这件事。”

周全民继续道：“大家都觉得这是我个人快意恩仇的事情，现在360免费杀毒软件成功了，有些人又说我借着3721的尸还了360的魂，但我当时内心真的经历了无数的煎熬。”

付欢躲在病房门外，听着周全民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她不禁潸然泪下，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理解周全民一片苦心的人，只有周全民他自己吧。

“咱们最早认识是在大学时候吧，那时候，你天天找我拷贝汉化软件！”田钊开始回忆过去：“那时候真好，无忧无虑，就是醉心于计算机。”

“对，后来是在你的引荐下，我去了方正，当时和你聊我想创办3721的时候，你给了我很多的建议和帮助，我才有勇气从方正出来创办3721.”

“我记得那时候，咱们聊了有十多天吧，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了。”田钊想着过去给周全民出谋划策的场景，至今仍旧觉得自豪。

“对，当时进度的确很快，快的连我都有些吃惊。”

“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等到我30岁的时候，一定要做更多不熟悉的业务，有更多的体验，接受更大的挑战，但真遗憾，我那时候没有勇气去做。”

“后来不也挺好嘛，你坐上了方正信息产品部总经理的位子！”周全民安慰田钊。

“后来你弄3721的时候，虽然经历了很多的坎坷，但最终，你成功了。”田钊看着周全民，内心忽然又想起了种种过往。

“唉，全民，我对不起你，在3721最危难的时候，我离开3721了。”田钊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兄弟，哥哥对不起你，后来还在网上公开指责你！”

“哥，你别这么说，你也有你的苦衷，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不怪你！”周全民流着泪：“当初在雅虎中国的时候，你不也是帮了我很多嘛！”

“我那时候不是人啊，不该那样指责你啊，你离开雅虎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却恩将仇报！”田钊泣不成声。

听着病房里的两个人哭成了泪人，病房外的付欢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看着面色憔悴的田钊，周全忽然意识到，无论你曾经经历了怎样波澜壮阔的过往，在职场和商业或者人生之中有着怎样的高度，可人生最后的高度可能都是一样的，莫过于一张病床的高度。人生是如此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过去的爱恨情仇与人的生命相比，是那么不值一提。师兄二人此时的交心，那些往日里的恩恩怨怨也早已成为了过去式。

跟田钊告别后，周全民跟付欢来到地下停车场，周全民没有发动车子，而是静静的坐在车里，他又想起了跟田钊往日的一幕幕，越是回想，就越是心痛。

在车子里，周全民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起来。

付欢看着周全民，扭身抱着丈夫，像是在哄一个伤心的孩子一般，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却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