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老倔一大家子过来敲门，准备吃饭，然后看看长安，下午要去全面检查了。

看到乔林眼睛红通通的，老丈母娘很惊讶，问郭丹：“是不是你又欺负小乔了？”

郭丹没好气地道：“我才懒得跟他计较，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想起豆豆将来要离开他，自己哭了半早上！”

这都能哭？

老倔恨恨地瞪了乔林两眼，乔林立马正色：“这里是长安城，都是有素质的人，你总不想着让他们笑话咱们没素质吧？不能动手！”

昨晚去火车站接老丈人，当场老头儿就想揍这个二杆子女婿，啥人嘛，治病就治病，把人打晕干啥？

当时，乔林就用“长安那可是千年古都，这儿的人都是有千年文化沉淀的人，咱要讲素质，不能被看扁喽”这句话劝的平静下来。

咱们农民，就讲究个面子，陕北人民不能让陕中人民小看！

老倔不满道：“你就拿素质忽悠我——你这就是叫素质救了我跟你说，不然我非揍你！”

乔林点头哈腰：“是是是，老丈人教训的是。话说，你们不好好休息，这么早出来干啥？外头那么冷，酒店有饭菜，等一下就送上来了。”

老倔精神焕发，他明显能感觉到身体现在好的不得了，根本不咳嗽，喘气都不艰难了，很显然，这个冷娃女婿是有两把刷子的。

“等人家端到嘴跟前，那不成了地主老财了嘛，不习惯。”老倔看着洋娃娃似的小可爱，从口袋抓出一把炒豌豆，“吃，我娃吃，昨天叫你奶奶拿盐水泡好才炒的，不上火。”

豆豆可不管那么多，接过来就吃，眨眨眼道：“谢谢爷爷奶奶，奶奶辛苦啦。”

老倔一挥手：“这算啥，有啥辛苦的？！我娃爱吃，就多吃，好好吃！”

乔林和郭丹很无语，这一身行头好几万，口袋里装盐水炒豌豆，等花钱干洗的时候，看你心疼不心疼。

老倔是不是心疼不说，仨儿子仨女儿心疼的够呛，郭海都快跪了。

昨天到达长安，已经是深夜了，乔林带着他们到这么高档的酒店住宿，郭海偷偷在前台看过价格，三天下来，花费要一万多，那可是要七间房子呢，每天一间房子就要六百多块。

可这再贵，那也没老爹一身衣服贵啊，这么糟践，人家还振振有词说：“吃的东西最干净，咋就糟践了？没有，你不懂，不要胡说。”

是很干净，可那里头有盐啊！

“说啥不听，说啥都不听么。”郭海很乔林抱怨，“大就穿不了好衣裳。”

那你以为老倔这个绰号是白叫的？

乔林道：“高兴就好，总不能穿个衣服，还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让人舒服，是不是？没啥。那，咱到外头吃去？”

“老马家羊肉泡馍，那个好吃，我听到过的人说过。”老倔可打听过，在酒店吃饭，一顿饭没几百块钱下不来，要是去吃最好吃的羊肉泡馍，一半都花不到，当然，要是能买俩饼子，开水泡着就更好了。

不过，老倔没提这个，就知道二女婿不答应。

那能答应才怪！

辛辛苦苦一辈子，到了想吃就吃的时候了，老两口给生猛海鲜也吃不下去，羊肉泡馍这是要管够的。

不过，不是乔林矫情，他真没觉着那些出了名的羊肉泡馍有多好吃，他心里念念不忘的羊肉泡，只有凉城的春华楼才最有味道，就是对他的口味儿，没别的意思。

大雪初晴，古都长安肃杀中带着点点暖意，阳光落在雪地上，雪仿佛都变成了富含金子的白沙沙滩，乔林带着大部队，在路边绕着高楼大厦走，高楼阴影下很冷。

老倔背着手，显得很意气风发，到处张望着，路过医院的时候，情绪很低落。

乔林偷偷教唆：“到时候可不能说是我干的，一口咬定就是当时没检查准确！”

老倔头也没抬：“我又不是老瓜咧，知道！”

他想到了以前和他一起出去挣钱的人，现在都在求死不能又没法好好活的地步挣扎着，心里难受。

郭斌劝道：“大，我二姐夫都要建医院专门研究办法了，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咱们先好好活着，才能看得到都过的好。”

乔林微微有点觉着意外，但又觉着理所当然。

我们农民啊，从来都是这样，要说倔，那能倔到骨头里，千百年来都是这么绝，不能否认我们目光短浅，可不能以偏概全，我们也有“兼济天下”的胸怀，最起码，看到一样的苦难人，我们心里就难受，哪怕自己也过的不是很好。

“我在想办法，希望能早点找到办法。”乔林说着，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防滑链汽车，目光有点悠远。

是要尽快找到啊，八百万家庭呢，都在往好日子紧追慢赶，怎么能有人中途下车呢，那可都是下苦的人啊，应该过上好日子，最起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老倔在二女婿肩膀上捏了一下，他知道，这娃肩膀上要扛的东西重的很哩。

到了地方，食客很多，都是吃客，有十点多就来的，老饕餮坐在一起，一人面前摆一个碗，一个碟子放着两个饼子，从坐下开始就开始掐，把饼子掐成小疙瘩，再一块一块地掐成小疙瘩，慢慢聊着天，时间到了午饭时间，饼子也掐好了，拿去窗口，愿意吃“水围城”就多打汤，不喜欢就少打汤，完全随自己的心意决定，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泡馍吃完，回去睡个午觉，下午出去找自乐班听一段大秦腔，这都成一些有钱又闲的长安人的生活态度了。

当然，羊肉泡馍好吃，小菜也是不能错过的，有辣子萝卜条，有小咸菜，也有泡菜，乔林没找到辣子酱就弄了一碟泡椒，吃羊肉泡馍，没辣子就没那个味道。

唏哩呼噜吃着，郭老倔吃的很慢条斯理，还有空问乔林：“真要承包土地哪？”

“那得承包，这么多的土地，能养活多少人哩！”乔林说着，在勺子上吹着，稍微凉了，才给坐在怀里的小可爱喂。

小家伙吃饭是一定要让爸爸喂的，不然就不好好吃，不是自己不想吃，而是吃不下，要是乔林一勺一勺喂，小可爱能多吃不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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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倔犹豫再三，问道：“就那荒地，你承包去干啥？动不动几万亩，一年投进去的，十年都收不回去，你还有那么多生意，万一拉了后腿咋办？”

乔林想了想，打了个比方说：“就好比这个辣子，在没发现好吃的人看来，这就是毒药，在我看来，这是最美味的东西，就看适合不适合自己的胃口。咱们陕北的土地，别人看着没用，在我这就是最好的土地，过些天等开春了，想办法修成梯田，只要能保存住土壤，我看好在陕北的土地上种庄稼。”

不是不相信，而是完全想不出来这家伙到底要咋种，那就没有营养，你庄稼不给足营养，那也长不好，这是千百年的规矩，老天爷定的。

看乔林信心十足，老倔心里有一万个纳闷，也不好在这时候泼冷水了，估计这家伙手里有点邪乎的本事，但那也不能把地貌都改变啊，他到底在琢磨啥？

吃晚饭，出门转悠一圈，老倔想去看看城墙。

“就去看看，不赶时间。”老倔很坚持。

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担心检查结果还是原来的，这是要好好转一转长安。

乔林心里踏实的很，索性时间还早，带老头儿去城墙上转一圈去。

下车后，城墙下的小巷子里往过走，小可爱眼巴巴地看着一家店铺门口的两个兵马俑走不开了，人家也不是很想要，就是很奇怪，为啥他们的打扮是那样的？

“你们先去，我们马上就来。”郭丹蹲下去，抱着小可爱，让大部队先走，然后跟小可爱解释，“这是兵马俑，咱们中国最早的一位皇帝按照他的军队捏出来的泥人儿，这些都是现代人仿造的，很漂亮吧？”

“嗯，”小可爱点点头，忍不住过去摸了摸，郑重地说，“泥人儿好可怜，穿的那么少。”

说完，小可爱跑郭丹怀里，急切地问：“那，那这个皇帝是好的吗？”

小孩子的观念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形成世界观呢，哪会辩证看待啊。

郭丹想了想，点头肯定地说：“是好的，咱们国家这么大，基本就是从这位皇帝手里开拓出来的。后来的汉朝孝武帝，唐代的高祖皇帝，太宗皇帝，还有高宗皇帝，再后来的明朝太祖皇帝，成祖皇帝，还有后来的清朝的康熙皇帝，他们给子孙后代打下了这么大一片土地。我们的祖先，叫炎黄，是两位，但是我们的国土，就是这位皇帝开始才基本确定下来的。”

“嗯，豆豆知道，爸爸讲过唐朝太宗陛下的故事，他是个好皇帝，”豆豆抿着嘴，用力点头，然后才问，“炎黄也是知道的，他们是我们的祖先。可是，豆豆不明白，这个皇帝是好的，为什么不给他的军队穿厚厚的衣服，吃饱饱的？他们都好瘦哦。”

郭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求助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