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晚我做了一个团圆梦，我梦见贤妻转回家园。贤妻转回还，坐在床边，口口叮咛女和男……”

苍凉的山里，凄凉的板胡，悲凉的声音唱着大秦腔，雪片翻飞着，打湿了乔林的头发，也打湿了他的心。

大西北的人苦，苦也不说苦，拿起板胡，唱一腔大秦腔，眼泪把心淹了，也就不会流出来了。

站在河边，听着山里的声音，乔林长长叹了口气。

五达在给五婶儿上坟，他唱的是《鳏夫上坟》，在这边也叫《男寡妇拉娃娃》，说的是女人去了之后，独自带着两个娃娃的男人去给妻子扫墓的事情。

牛郎织女苦，一年也还能见上一次面呢，人啊，人死如灯灭，永别了，也就再也见不上了。

豆豆奇怪地看看爸爸，伸出小手，在爸爸眼角擦着，眼睛里湿漉漉的，带着哭腔问：“爸爸怎么啦？”

乔林想到小嘉了，要是她不早点来，万一出点情况，他可咋活啊！

还好，老天爷对他不薄，把小嘉送回来了，现在健健康康的，美成了妖精。

“没事儿，爸爸眼睛里进沙子了。”乔林说着，把脸贴在小可爱的脸上，啥都不要了，啥都够了，守好这一家子就够了。

五达唱的撕心裂肺，板胡呜咽的扯断人的肠子，乔林有点不敢继续往下听。

明天就要给五达准备婚事啦，老头儿忘不了妻子，听村里人说，那可是个好女人啊，死活要给五达生个娃，结果都没保住，五达的心有一半跟着老婆离开了，这一腔十几分钟的唱段，唱的满山都是寂静的。

不少人在听，当然，不少人在感叹。

八达从村里转出来，见乔林在河边，也走了过去，站在旁边听了半晌，有点哽咽，说：“我这五哥苦，苦的心里都尝不到苦了，他这辈子，前二十年为书活，中间三十年为我那苦命的五嫂子活，剩下的日子为现在的五嫂子活，唯独没为自己活过，骨头硬的老北风都吹不倒！”

乔林奇道：“八达，村里老说大五婶儿多好，到底有多好？”

“为了给你五达买书，六年不留辫子，一身衣裳穿五六年，啥时候都没破破烂烂过，人家那家里收拾的，真叫一个好！”八达不知道该咋说，就说了两件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这就是村里对好女人的看法。

乔林听明白了，不由道：“那的确是个好女人！”

这个事情说起来太沉重，乔林连忙转过话题，问道：“八婶儿没过来啊？两天没见着了，去城里看娃娃去了？”

八达哼着，摆着手说：“别提了，以前一帮酒肉朋友，现在看咱们村要过好日子，凑上来想占便宜，我让在温室里待着不要露面，都是啥人嘛，见不得别人烟囱里冒烟！咱们村过的不好，整天觉着她们多高人一等，你一来，好日子要来了，全怪话连篇，还想占便宜，我说了一顿，这两天一直在温室待着，家里锁着门，看她们能照哪去。”

说完，八达郑重地道：“我就是为这个事情来的，你可要掌好这个方向盘，可不能叫别人把咱们的好东西弄走，那都不是好人，嘴上甜的，心里坏的很！”

乔林哈哈一笑，道：“那肯定不给人占便宜，走，天冷，喝酒去！”

“你拉倒吧，我那菜都要齐膝盖子高了，哪来时间喝酒，戒了！”八达扭头就走，风风火火的，人家现在是全村的技术人才，大家看得起着呢，老两口心劲儿那个高，憋着劲儿要做出成绩来呢。

不过，还没走脱，电话来了。

接起电话一听，八达暴跳如雷：“那咋就给把人打了？你们这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将来回来村里都不要你们，学不到本事，看你们回来干啥！”

打架了？

乔林连忙安抚，拿过电话一问，是八达家的大孩子打来的，八婶儿怕孩子在学校受欺负，给几个孩子买了一部手机，在大孩子手里拿着呢，不贵，可人家孩子们珍惜，用了两年了都好好的。

那小子在那边愤愤不平地道：“林子哥，没法活了，有钱有势的除了欺负人啥都不会，居然把主意打到咱们人头上来了，我们上去把人揍了，人家家长来，老师叫我叫家长，不行你来，我爹打架不行！”

八达暴怒，骂道：“小王八蛋……”

“八达，小石头是小王八蛋，你是他爹，那你岂不是？”乔林憋着坏地取笑。

八达噎住了，半晌恨恨地一甩手：“我去城里看看去，这帮家伙，非揍他们不可！”

那哪舍得揍啊，明显是吓唬人呢，而且，八达害怕孩子吃亏，这是要去护犊子，意思很明显。

乔林笑道：“你去就是跟对方打架，算了，还是我出马，同样是打架，你下手重，我比较有分寸。”

八达差点被被呛死，全村儿谁敢说你小子出手轻？

打了几次架，哪一次不是照死了把别人追着揍？

还你出手有分寸，真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你去温室继续躲着，我出去一趟，带豆豆玩去。”乔林把手机还给八达，兴冲冲地回家去开车。

八达嘀咕着：“我看你小子就是想出去玩，还找这么多借口——豆豆可不喜欢出去！”

不过，乔林愿意出马，那就让这小子去，这小子厉害，文攻武斗都不在话下，保准孩子们不吃亏。

一溜烟飞奔着去温室，八达心里可琢磨好了，啥烦心事都没有，那要不好好干活，就太不仗义了。

至于结果？

那小子出马还有摆不平的事情？

下雪天儿，家里人都在地暖屋子里窝冬，一看乔林兴冲冲地进门要开车，就知道这家伙又找别人的茬了——要不然，那能那么高兴吗？

丫丫连忙跳出来，强烈要求一起去。

乔林奇道：“我去打，呸，我去处理事情，你去干啥？”

豆豆也不乐意漂亮的丫丫缠着爸爸，对此很是不满。

可丫丫有办法啊，蛊惑道：“豆豆你想啊，我要是去呢，你爸爸就能一路抱着你，要不然，他开车，可就没法抱你啦。”

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豆豆马上眉开眼笑地点头：“丫丫姐姐也去！”

“叫阿姨！”丫丫跟被踩着尾巴的小猫一样差点炸毛。

鬼才要跟小不点儿豆豆混成一辈儿呢，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阿姨”！

嗯，将来还要当你后妈的！

豆豆笑嘻嘻的，故意又叫了两下姐姐，要不是看在丫丫要开车的份儿上，人家才不肯改口呢。

家里再没人搭理这仨，这么冷的天儿，家里地暖加火炉，暖和不说，关键是火炉上擦点儿油，馒头或者饼子扔上面，火上座一个小陶罐，咕嘟着一锅烩菜，炉子地下，灰里头扔俩土豆儿或者地瓜，不时往嘴里扔点儿，多美啊，出去受冻的干啥？

仨老头儿在看神剧，看的津津有味，虎子蹲旁边跟着乐呵，胖子喷着口水一直在批判——说这家伙批判神剧，还不如说这家伙一直在吃，就没停下过。

小宝？

人家会享受，四仰八叉在炕头上一躺，睡的马瞎子踹墙根呢。

都没大姑娘们享受，在乔林的主卧里，霸占了热炕，炕头火炉座的很高，烤几片馒头，烧俩土豆儿地瓜，要是感觉到热，旁边就是冰镇西瓜汁儿，美的都不知道该干啥了。

赵姐姐靠在炕头看书，郭姐姐在网购，向姐姐噼里啪啦跟人聊天呢，那么大的公司，一天不管都不行，哪能不远程遥控啊——小嘉正在做针线活儿，小安然在旁边跟着学，唯独美少女古丽苏如合呼呼大睡，小脚丫都快踹到天花板上去啦。

乔林进来一看，摸摸赵姐姐红扑扑滑嫩嫩的脸蛋儿，拍拍专心致志网购根本不搭理他的郭姐姐的翘臀，在向姐姐胸脯上摸一把，拉过小嘉重重亲一口，小安然不服，爬起来搂着脖子使劲儿啃——那凭啥就要让人家看着啊？

狐狸精们一起瞪着蠢蠢欲动的丫丫，小丫头哪会怕他们，嗖一下蹿上乔林后背，故意重重亲两口，得意洋洋地出门开车去了，走路都跟不倒翁似的一摇三晃。

张芳正在打盹儿，一看这场面，差点抄起剪刀把乔林赶出去。

这还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呢怎么！？

不过，大姑娘们挺好奇，这家伙今天疯啦，怎么这么大胆子，敢把狼子野心暴露出来？

尽管大家都知道，谁都走不了，可那家伙从来没有这么公然表态要把姐姐妹妹们都留下啊，连小安然索吻都没拒绝，丫丫本来要亲他的脸，自己把嘴送上去了。

豆豆不乐意了，抱着乔林的脖子，扭过来对视着，扑上去，吧唧一口，满意地道：“豆豆最喜欢爸爸！”

乔林自然投桃报李，反亲两口回去，又用那种让人牙酸的声音夸张地赞叹：“我豆豆儿咋就这么好呢，咋就这么乖呢，咋就这么招人疼呢！”

拉倒吧，霸道的小公主，这几天晚上乔林不管钻睡的被窝儿，小公主都要坚决跟着，睡着都要趴在乔林胸膛上，小屁屁一撅，谁敢跟她抢位置？

也就她爹稀罕了，连小嘉都很不满，谁能高兴啊！

赵姐姐白了乔林一眼，放下书本，代表姐妹们问：“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胆大啦？”

乔林眨眨眼，道：“听五达唱的心里酸，好啦，都好好休息，咱们可都要长命百岁呢，说啥都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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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妹妹们集体扔给乔林卫生球，就你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