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小缺的质问，宗普仁撒无言以对。

上古圣门广收门徒，近些年打压其它教派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不仅仅是宗普仁撒的一时疏忽，其背后更多的，其实是包括宗普仁撒在内，众多上古圣门大修士的暗中授意。

当宗普仁撒出现在赤神殿附近的瞬间，李小缺看到了他的状态，便已将一切因果了然于心。

论智慧，虚渊玄远不如宗普仁撒。

昔日白帝世家生变，虚渊玄和宗普仁撒暗中出手，各得了半块井中砚。

宗普仁撒返回自己的无上师坛后闭关参悟，应该没过多久便看出来井中砚里记载的功法有问题。

正因如此，他才没有修炼。

——这一点，从宗普仁撒的出场上就能看得出来，他施展的神通法术显然都是全盛时期，而且动用的都是纯正圣力，绝无半点掺假。

然而发现了井中砚功法有问题之后，宗普仁撒却秘而不宣，静待道尊虚渊玄走火入魔。

等虚渊玄走火入魔失踪之后，宗普仁撒更是借机生事，让圣门势力逐步蚕食道门。

若非后来李小缺被混沌魔祖逼迫，不得不开启太虚界躲避，继而引发圣影黑面隼化名为‘天尊’降世，只怕道门早就被上古圣门蚕食一空、连道统都要灭绝。

“你有功，但罪业更大。”

俯瞰地面上的宗普仁撒，李小缺眼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冷漠如天道轮回：“功过相抵，宗普仁撒，你来世理应托生到无间苦狱......”

话音落，金光浮现。

宗普仁撒的身体在金光中融化、消失，最终彻底被从太虚界抹除。

李小缺以圣力连接轮回，护佑宗普仁撒残魂不至于在轮回途中遇难。

待等宗普仁撒的转世降生，李小缺断了圣力感应之后，心中却隐隐有所悟。

宗普仁撒的转世，也是个老熟人。

李小缺刚离开大二村不久就见到了他——白浩的老对手周陇生就是宗普仁撒转世。

“命运......定数......”

沉吟片刻，李小缺眼里却渐渐浮现出迷惘之色。

这天地间的一切，难道真能用法则两字来概括么？

命运与轮回，又是否真像天公土伯所说、真像创世圣人所领悟的那样，是有一种无形之力推动、早早就已写好了的剧本？

总而言之，如今李小缺集齐了四件圣器，取回了圣影中寄托的自身力量以及创世圣人留下的第一份记忆。

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与底气，能将混沌魔祖那一缕神魂气息诛杀、炼化。

圣力灌注，赤帝峰上黄金树忽然开始疯狂生长。

转眼间，横生的枝蔓托起了赤帝峰上的众人，而赤神殿则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紧随着赤神殿崩解的，还有高入云霄的赤帝峰。

这一日，赤帝峰崩塌，阿龙部众所参拜的圣树汲取其养分，化作参天巨树。

狂风吹过，无数金叶随风飘散，遍布整个太虚界。

金叶承载着圣力，彼此间交错成网。

李小缺的感应范围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轻而易举锁定了黄帝域的一处偏院小村。

此时此刻，那偏院小村中正发生着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案。

一夜之间，村长一家十八口人被屠戮殆尽。

凶手的手法熟练而老到，宛如一名经过了长期训练的职业杀手。

每一具尸体身上都只有一处致命伤，而且毫无挣扎痕迹。

不知不觉，一击致命。

除了尸体以外，凶案现场找不到任何多余线索。

“看来之前找不到混沌魔祖，还是因为没能找齐四件圣器，实力未曾恢复到顶峰啊......”

李小缺轻叹一声，将偌大的神魔之躯轻轻一晃，便凭空消失无踪。

等再出现时，他却已来到那小山村中。

村落里，祖宗祠堂。

村里最为德高望重的四位老人组织下，所有村民聚集一处，正在开村民大会。

李小缺到场后却不忙着现身，而是隐遁在虚空，暗暗观察、探测每个人身上的气息。

“我在远处时，明明还能清楚感应到混沌魔祖的气息，怎么来到近处反而模糊了？”

观察片刻没有结果，李小缺眉头微皱。

而这一时刻，祖宗祠堂里的众多村民也在四位村老的领导下，做出了最终的表决和投票。

“那李老三平时忠厚老实，但这次得了失心疯，失手杀了村长一家十八口......”

四位村老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身形佝偻，但精神还很健旺，说话吐字也都清晰有力：“虽说都是乡里乡亲，但疯了就是疯了，要是放着不管，迟早要再出人命。”

说到此处，老人合上自己干瘪的嘴唇，用力抿了抿。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王屠，你在咱们村里杀猪宰羊，向来都是一把好手......要不然......”

听到这话，祠堂下站着的一个壮硕胖子忙往后退了几步，又连连摆手道：“老祖爷，您老可别难为我了......我家里那口杀猪刀要是沾过了人血、我老王要是杀过了人，那以后我杀的猪和羊，你们还敢吃么？”

其余人等闻言纷纷点头，心里都觉得王屠之言有些道理。

老祖爷闻言也觉得有些道理，因此又沉默。

他毕竟年岁大了，虽然明理，但想事时还是要消耗极大精力。

沉思片刻，老祖爷脸上的神情显得稍有些倦怠，紧紧抿着的干瘪嘴唇也动了动，张开后又迟疑了一会儿，才发出来声音：“要么......让小七儿动手？”

听到老祖爷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七儿是村里的小孩儿，今年才不过十四五岁年纪。

他父母早亡，正因如此，小七儿是吃百家饭、靠着乡里乡亲接济才长大的娃。

见没人说话，老祖爷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后又紧紧地抿着嘴，眉头也拧在一起，显然心里很不平静。

其余三位村老与他相交多年，知他心思。

小七儿是村里的孤儿，老祖爷无后。

这两人平素关系最好，不是亲祖孙，胜似亲祖孙。

但老祖爷坐的是祠堂里头把交椅，人人都盯着他，非要将一碗水端平不可。

遇上现在这样的事儿，无论叫谁动手，似乎都不显得那么公平、那么妥当。

唯独小七儿。

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平日里饥一顿饱一顿，但到了这关键时刻，人人却都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权力将他推出去背锅。

老祖爷心里很不情愿，但他其实也知道——村里这场大会从一开始，就早早将结局定了的，而要让他亲口说出来，也不过只是一种伪存的善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