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并未察觉到恶意的窥探视线。

打听到向天明的确切位置后，他便在顾石磐一行人略显紧张的注视下返回了山洞。

顾石磐统领的后军负责运输辎重，实力为三军最弱，且不到危急关头显然是不会抛下重要的物资去跟一个不认识的人硬刚幻龙将的，李明在顾石磐说完自己是后军统帅时就放弃了用他和这支后勤部队俘虏幻龙将的打算，而中军统帅赵庭相较前军统帅向天明，孤狼有恩于向天明，而且向天明又是主角之一，实力有保障，说是唯一的人选也不为过。

施展障眼法将祝采薇四人伪装成随身物件和兵器后，李明立刻就去找向天明了。

只要不跟人动手，也不被神识刻意探查，伪装就不会暴露。

神识感知到李明离开，顾石磐松了口气。

龙气的庇护不再强势，他失去了轻视江湖中人的实力资格，便从骄纵傲慢的极端滑向了畏手畏脚的另一个极端。过去的顾石磐曾在峨眉山一带与龙兽战斗过，好歹还算个敢战的将军，现在的他已经被龙兽连续多年的烧杀掳掠彻底打成了贪生怕死的懦夫。之所以能成为后军统帅，全赖统帅中军的赵庭是曾经的夏国皇帝的孙子，有着继承并光复前朝的正统名分，而他得益于战争末期堪比某个飞将军的逃跑战绩，苟了下来，成了前朝所剩不多的将军之一，在赵庭眼中是个易于掌控的自己人，所以才坐上了这把交椅。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天下联军。

所谓的天下联军，只有向天明统帅的前军汇聚了天下高手和精锐兵力，有着相当不错的战斗力。负责后勤的后军就不说了，中军实际上是由赵庭和近百个因为官位不高而逃过时龙将屠杀的前朝文官组成的流亡朝廷。发号施令时，朝廷喊得那叫个震天响，但真到了需要出兵作战的关头，一个兵也不出。美名其曰坐镇后方稳固人心，其实就是坐等前军将胜利果实喂到自己嘴里。其战斗力只有前军的三分之一左右，但也算是十分强大了，不过只用来自保，显然无益于前线战事，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战斗力。

也就是说，真正与妖龙王作战的，其实只有向天明统帅的前军。

向天明之所以忍得下这口气，可不是他有幅任劳任怨的好脾气，而是的确没有造反的能力。

实在是时龙将灭夏时采取的手段太过暴烈了，直接杀了皇帝和大半皇子，杀光了朝野上下，却又漏过了朝廷中的利益集团，甚至还留了几个在外的皇子。作为一个建国百年出头，正是鼎盛时期的朝代，夏朝民心未失，州郡各地也都保留着完备的统治基础，并未遭到破坏。动荡过后，换一个皇子坐龙椅，提拔那些利益集团中有资历的官员填补朝廷里的空缺，夏朝就又焕然一新地复活了。

若不是龙兽和其仆从妖兽已经攻陷了大半天下，对抗妖龙王又需要赵庭的龙气，他压根不会上前线。汇聚在向天明统帅的前军里的天下高手，一小部分是他的私人班底，大半是被赵庭号召光复前朝的大义吸引来的，只在打仗时听从向天明的命令。真要造反，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向天明自己。

隔天清晨，前军驻地附近的森林当中。

已经渡劫四重的向天明，结束了一夜的修行。

透过繁密的树梢，他睁开眼，若有所觉地瞧了眼不知何时已经高悬的金乌。

“错觉么？”

向天明总觉得今天的日出格外的早。

仔细回想，似乎昨天的日出也挺早？

“应当是入夏的缘故。”向天明不再多想。

在摄龙镜的帮助下，他几乎不受天人五衰的影响，不必像别的修士一样，刻意卡住自己的修为，以免引来无法应付的灾劫。赵庭用这个不久前还是关中蜀王的布衣做前军的统帅，就是看中了他的这份能耐。

“喏。”宋梅玲准时准点送来饭菜。

向天明起身笑着接过，埋头大快朵颐。

宋梅玲面露笑容，也吃起了自己的那份。

摄龙镜只能保护向天明自己，她的修为停在了大乘。虽说根本不需要吃饭来补充体力，但

眼下前军已经开进到了距离天顶山区区六十里的地方，最多两天就能穿越沙暴地带到达天顶山。即将直面妖龙王，当然要多享受一点，死了可就没得吃了。

吃完，宋梅玲还了自己和向天明的碗筷，又回到了森林。

半年前，向天明率军驰援即将覆灭的峨眉时，与赶回峨眉支援的宋梅玲再度相遇了。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故事，宋梅玲初心未改，长大成人的向天明也明白了她的爱意，饱经磨难的二人于是便水到渠成地走到了一起，相互扶持着活到了今天。

温存了一阵，两鬓斑白的赵千秋，扶着行动不便的红衣雀，找到了向天明和宋梅玲。

虽然已经共事了半月有余，但每当赵千秋看到这亲密的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时，心中仍不免生出几分嫉妒，乃至怨天尤人，痛恨自己为何就与红衣雀多灾多难，反倒是六年前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能够拥有自己不曾体会过的幸福和远超自己的地位——由于易升一行人对剧情的改变，应该在五年后爆发的天顶山之战，迟到了一年。

“向兄，你是少数知晓我身份的友人之一，再考虑一下吧！你不反，输了也就输了，一了百了，可若是打赢了，功高震主，赵庭岂会放过你？”赵千秋施了个屏蔽探查的禁制，盯着向天明恳切道。

瞧了眼痴傻不语的红衣雀，向天明不知第多少次叹气。

自从疯癫的江盈献祭自己，救活了已经化为枯骨的红衣雀后，赵千秋就变了个人。

向天明不清楚他到底用了何种强大的搜索手段，在荒郊野岭找到了被人杀死的红衣雀，更无法想象江盈到底用了何种不可思议的献祭法门，救活了已经死去多时的红衣雀——救活的代价之一是丧失理智，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被曾经的自己憧憬仰望的男人，已经被残酷的现实逼疯了。

“...赢了再说吧。”向天明这回换了个托词。

疯而不自知，且同样能够无视天人五衰影响的赵千秋，实在太危险了。

向天明身边站着宋梅玲，肩上则负着击败妖龙王拯救黎民苍生的重担，根本不敢直接拒绝，谁知道激怒了赵千秋，他会做出什么事？

“赢了就迟了！”赵千秋焦急道，“我是前朝皇帝的私生子，有资格当皇帝的！”

“只要当了皇帝，集天下之财力人力，一定可以治好红衣雀！”

时至今日，赵千秋仍在重复讲述他的计划。向天明忍住不露出怜悯之色，避免刺激到陷入幻想的赵千秋，宋梅玲则是一如往常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

正向向天明赶来的李明，不得不停了下来。

祝采薇四人的心魔，彻底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