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东方云朝被小厮这句话唤回了看风景的心神，柔声问道：“可看清楚是什么人？”

马车外的小厮答道：“回小姐，好像是个乞丐，穿的破破烂烂的”还没他身上这一套好。

乞丐？东方云朝随即又问：“人……可还活着？”说这句话时，东方云朝语气里有一丝害怕，毕竟，待于府中多年，除了府中小厮和丫鬟，以及爹和祖母外，她再没见过其他人，更别说是死人。

此刻，她倒是极怕地上躺着的人是死人，

幸而小厮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只听小厮道：“人还活着，小姐不必担忧”

“如此……便好”随即对马车外的小厮道：“既然活着，缘何会倒在路上？是否是醉酒了？”

小厮闻了闻倒在地上的人身上，随即摇头解释道：“这人身上没有酒气，不是醉酒”

然后小厮又去推了推，见还是没动静，弯下身去摸他的后脑，看有没有受伤。

这一摸，果不其然，小厮摸到了一手血，随即对马车里的东方云朝道：“小姐，这人后脑受伤了”

听到人还活着，但却是受伤的，东方云朝心中善意驱使她直接下了马车，再顾不得教养嬷嬷说的不可抛头露面，不可男女相授那等话语了。

她下了马车，踏着小步来到了受伤的人面前。

那人发丝缠上了他的脸颊，令人看不清真实相貌。

东方云朝瞧见小厮手上的血，心中觉得此人定是伤的很重，心中便想着要不将他搬上马车。遂问立于身侧的阿狸道：“阿狸，这人看起来伤的极重，不若将他放入马车内？”

东方云朝问得极其小心，生怕阿狸不会答应。

因为在家中，阿狸就相当于是爹的眼线，时常替他监视着自己。

幸而阿狸也是个心善的，一张可爱得圆脸上，一双杏眼弯弯道：“正好马车内有带着伤药，只是小姐，你便不可进入马车了，教养嬷嬷说过”

“........好”东方云朝无奈答应道。

遂后便让小厮与阿狸将扶着将那人搬入了马车，中途，东方云朝见他们极累，想去帮忙，却被阿狸一句‘小姐，切不可失了身份’给堵了回去。

于是，东方云朝便只得站在一旁看着。

将人搬上马车后，阿狸便从马车里拿出三四件衣服出来给东方云朝穿上，又拿着三四条面巾给东方云朝戴上，直至阿狸瞧着包裹的严严实实，旁人连眼睛也瞧不见后，方才作罢。

戴上面巾的东方云朝，面上闪过无奈。

想扯下，脑海却闪过东方老爷那双不喜他的眼，心思便歇了下去。

随后阿狸将受伤那人安顿好后，便扶着东方云朝坐在小厮的另一旁，中间还拿出一个小板凳隔着。

东方云朝面巾下温婉的脸终是有了一丝裂痕.......

阿狸见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唤小厮坐上，赶着马车去往惜越庵。

到达惜越庵时，已是日暮时分。

东方云朝下了马车，对惜越庵的住持见了一礼。而惜越庵主持见礼时见到东方云朝的一身装束时，脸上神情一滞，似是惊奇道：“东方小姐为何如此装束？”

东方云朝温婉道：“这是我贴身丫鬟所想的装束，只因路遇一受伤之人，便将他抬上了马车，阿狸说我不便待在马车内，便将我打扮成这样的装束，坐在马车外面了”

说及此，东方云朝便想到自己透过面纱隐约看到的行人看她时的表情。

温婉的表情险些绷不住。

住持笑问道：“可是个男子？”

东方云朝微微点头。

住持语气赞同道：“如此做法是对的，东方小姐既为未嫁之身，确实不宜与男子同处一室”

东方云朝无奈，也只得点头。

身后，阿狸下了马车，福身问东方云朝道：“小姐，我们到了惜越庵，马车里那人怎么办”

东方云朝先问道：“人醒了吗”

阿狸摇头道：“未曾”

随即，东方云朝心中思虑几番，询问住持道：“敢问住持，庵中能否收留男子”

住持想了想，随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东方小姐有如此善心，我们岂有拒绝之理”

此话一出，东方云朝便知住持是答应了，随即感激道：“多谢主持.......”

随后阿狸便和小厮回到马车，由小厮背着，阿狸在后面扶着，将他带到住持安排的比较远的一所禅房。

阿狸本来不让东方云朝跟着的，但东方云朝还是跟在阿狸身后，一路来到禅房，询问阿狸，他的伤是否安好，得到阿狸一切处理妥当的回答后，东方云朝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便带着阿狸回了她们的禅房。

至此，一夜无眠.......

次日——

东方云朝一早便来到那人的禅房外，轻轻推开门，小步走了进去。

禅房很小，东方云朝进去第一眼便瞧见了床上躺着的那人。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他。

待到走进后，东方云朝才瞧见了他的眉眼，昨日发丝遮着，瞧不真切，如今脸上倒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可瞧得真切。

东方云朝发现床上躺着的这人，生的还挺俊俏，就是这身衣裳让他瞧着有些落魄，似是个穷小子。

然而东方云朝并不管这个，常年待于府内，没见过几个外面人的她，床上躺着的这位可是她自出府见过的第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被她救了。

也不知晓，家住何处，缘何会受伤？

生的这般俊俏，且皮肤白皙，手上虽有茧，却不像她见过的府中下人那般干过活的手茧，本该不是普通人，却偏偏穿得这般落魄，想来也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吧。

东方云朝自小除去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以外，别样的技能便是过目不忘，观察过人，她见过的人事，她都能仔仔细细的记下，且分毫不差。

故而，她能分辨此人的手茧与府中下人干活的手茧不同。

东方还在打量着，却不知晓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睁开一双眼看着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疑惑的东方云朝。

此刻的东方云朝在想，该怎么说服阿狸，让她将他带回府中去。

但转念一想，阿狸定是不同意的，她如若同意了，待她回到府中，爹首先罚的便是她。

至于为何想带他回府中，是因为东方云朝觉得，她想带。

奈何做不了这个选择，遂又感到十分无奈。

东方云朝并不知她脸上的神色变化被床上的人看到，还以为他还昏着，却不料，床上的人突然开口道：“敢问……可是姑娘救了在下？”

东方云朝一惊，心道此人何时醒过来的？随即反应极快的变换神色，好似方才的疑惑与沉思不是她做出的一样。

那人只见东方云朝如变脸一般的换上一副温婉的面孔，随即又起身，站在离他约摸三尺远的地方，一副世家女子风范般的开口道：“……不过凑巧”

见东方云朝这般变化，萧沈暮不由觉得好笑，眼底噙着一抹笑意道：“姑娘做自己便好，何必换上这样的面孔”

东方云朝一怔，一双秋眸，惊疑似的看着床上这人，出声问道：“何为自己？另外，换上面孔又是何意？”

这下换萧沈暮怔住了，看着东方云朝那张被一时怔住，变了神情，却又片刻回复温婉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只得无奈笑道：“自己便是自己眼中的自己，而并非别人眼中的自己，面孔便是……”

萧沈暮顿住，看着东方云朝那张温婉的脸不再说道。

萧沈暮的欲言又止，彻底勾起了东方云朝的好奇心，一时间竟是忘了所谓的规矩，所谓的世家风范，神色十分急切的问道：“你便告诉我罢，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噗嗤……”

东方云朝神色的再次变化，成功逗笑了萧沈暮，他道：“就像现在，你就是你自己，而方才一脸温婉的你，便是你的面孔”

温婉是她的面孔？

东方云朝很是疑惑，道：“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说了，我的温婉是世家里少见的气质，怎会是如你所说那般是面孔，难道你比嬷嬷还厉害吗”

萧沈暮笑了笑，正要答道，忽又听得眼前女子紧张道：“阿狸……阿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