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门，灵鸽等人并未急着远逃，而是在城外路边的草丛中躲了起来。

整个西城楼上空被滔火光照得恍若白昼，也照亮了城门门洞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框，以及木框中那颗血色全无的人头。

他们出城的时候并未见过那个木框，是有人方才从城里扔出来的。兰清想去探究一番到底是何人所为，灵鸽担心有诈便拦住了他。

最后，兰清迅速去将木框取来，然后撕了衣服将人头包好，再与灵鸽一起带着雀颜穿林离开。

他们回到琉璃落境的时候，已经亮了。苏扶瑶在给宫凌霄喂药，应棠则正在和南宫禹商议派人进城寻找灵鸽等人一事。

将昏迷不醒的雀颜交给南宫禹诊治后，灵鸽忽然晕倒在地。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

直到兰清将那颗人头展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才明白灵鸽晕倒的原因。

那颗人头不是别人，正是燕童。

灵鸽与雀颜、燕童一起为宫凌霄效力多年，早已亲如手足。如今见燕童惨死，叫她怎能不伤心？

苏扶瑶喂完了药走过来，一眼就看到桌上那颗人头。也不知是反应变迟钝了，还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提高，见到一颗人头端端立在桌上，她居然没有被吓得大剑

然而在看清那张脸后，她还是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那是燕童，虽然她眼里的燕童永远精力充沛生机勃勃，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面如土色。可是她知道，这就是燕童。

面色不好，但眉眼却是他的。还带着孩子般的稚气，仿佛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心知事实确是如此，可苏扶瑶还是没办法把这样一颗人头跟记忆中爱玩爱闹的燕童联系在一起。她甚至想，这会不会只是一个道具，用来麻痹敌人，其实燕童正在某间树屋里休息。

最后，兰清：“给他找个好地方吧！”

兰清独自上山，找了个视角开阔风景优美的地方让燕童入土为安。

等他敷好了土，立好了碑，苏扶瑶才和灵鸽一起带着香烛纸钱前来祭拜。哭过闹过，留下报仇雪恨的狠话，最后还是走了。只留下黄土埋白骨，还有燃过的一堆纸钱灰。

从此阴阳两隔，再相会不是在梦里，就是在回忆里。

这就是死亡。

苏扶瑶第一次庆幸自己一时糊涂跑去撞车，没有丧命在滚滚车轮下。如果她死了，她给爸妈留下的伤痛恐怕是她此刻所感受到的百倍千倍。

哪怕再也见不到，但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也比直接在面前摆上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要好吧！

谢谢地，她还活着。

雀颜醒来已经是两后，苏扶瑶带他去了燕童的坟前。雀颜哭了，不光是难过，他似乎对燕童的死充满了歉疚。

也许是责怪自己没能救得了他吧！苏扶瑶这样想。

这两里，兰清和灵鸽装扮成菜农又进了一次城。据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那在坤诛顶，连同燕童一共斩杀了一百二十九个人。

听，鲜血染红了整个坤诛顶，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听，有血喷出丈远，溅到了一个围观百姓的脸上，他回家后大病了一场。

听，有的宫女一句‘冤枉’还没喊完，刽子手手起刀落，当即人头落地，嘴巴张着，眼睛也没闭。听，当共有十三个刽子手参与行刑，第二就有一个举刀自尽，一个出家入了佛门，还有的金盆洗手，还有的生了重病。

一百二十九条人命魂归坤诛顶，而皇帝还在忙着缉拿叛逆。画着人犯画像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巷，宫凌霄首当其冲，其次是雀颜和莲衣。

居然没有苏扶瑶，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包括苏扶瑶自己。

还有莲衣。既然还在通缉，就证明莲衣没有落到他们手里。灵鸽给影子下达了任务，只要见到莲衣立即飞鸽传信。

这个初冬，七皇子娶亲，本该是全城欢庆，却突然冒出九皇子宫凌霄谋逆弑君，让这亲事往后一再推移。

眼看事情也过了半个月，宫御召来宫慕影，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与甄玉儿完婚。

檀香袅袅的御书房，宫御刮着茶沫，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宫慕影。“你什么？朕没听太清，你再重复一遍。”

“儿臣……儿臣不愿娶甄家姐。”宫慕影鼓起勇气，直视着宫御的眼睛。

“哦？那你想娶谁？”宫御语调平缓，似乎并不生气。

“我……”宫慕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宫御品着茶，自顾自的道：“朕来猜猜。嗯……你是不是想娶那个苏什么……苏扶瑶是吧！你之前就对她格外上心，那日听宫凌霄他俩是假成亲，你乐坏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既然他俩是假成亲，就代表你可以娶了她？”

一语中的，宫慕影点头默认。

“那，你觉得朕会同意吗？”宫御声音陡然一沉。

“父皇，儿臣……”

“混账。”茶杯掷地，滚烫的茶水四溅，炸起的碎瓷片贴着宫慕影的脸飞过，割开一道细的伤痕。宫御拍案而起，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压迫感朝宫慕影汹涌袭来。

“自你回宫以来，朕是怎么教导你的？欲成大事，先要权衡利弊，知可为，知不可为。你初涉及朝堂，有了甄相的辅佐才能最快站稳脚跟。我费劲心思为你铺路，你居然跟我不愿娶甄玉儿？”

“是，父皇为儿臣尽心尽力，可儿臣并不愿意站在这下至高之处，身边环绕的尽是权势熏心之辈。与其这样，我宁愿……”

“住口，你这个逆子。”宫御厉声喝止。哪怕知道宫慕影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允许他出那样的话来。

“别以朕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动的那些手脚。劫走苏扶瑶，却看守不严差点坏我大事；助叛逆脱逃出城，还特意将人头从城东送到城西。你暗中压下对那个女饶通缉，朕也默许依你。朕不破，是希望你好自为之。可你若迟迟分不清可为与不可为……”

宫御大步离开，只留声音环绕。

“朕，就第一个拿她开刀，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