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孰不可忍

刘豫，伪齐皇帝。

虽然有个伪字，但那是史学界和宋国人加去的，东京城里和黄淮之间的人不管乐意与否，都得承认“大齐”。

哪怕是金国的傀儡，但伪齐下还是把自己当回事的，以原政权自居。

刘豫成为皇帝也纯属意外，原本只是个小小的济南知府，结果被完颜挞懒选，生生推这个位置。

自打继位开始便战战兢兢，尤其是那年元节，东京城里宋太祖显灵，宣德楼前灯楼爆炸。

一系列神神道道的神情，可是把他吓得够呛，六神无主，惶恐不安了许久。

后来有证据表明，这些都是宋国驸马徐还装神弄鬼，刘豫这才逐渐放心。

随着金军南侵，宋国江南政权风雨飘摇，刘豫也曾小有得意，渐渐安心坐在皇位。

皇位是有魔力的，哪怕是个伪政权，哪怕是个傀儡。

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不惜代价，或谋反，或宫变，不惜生灵涂炭，手足相残，甚至不惜如石敬瑭那般认贼作父，当儿皇帝，为的不是那把椅子嘛！

一旦坐去，谁愿意挪开呢？

刘豫也不例外，背着叛臣贼子的恶名坐的皇位，得到的一切地位权势，哪里肯轻易放手呢？

兀术在江南战败，一度让他有些慌张，但转念一想，其实并非坏事。

金国要是灭了宋国，自己这个傀儡也当到头了，唯有宋金之间势均力敌，自己才有价值，两国才需要黄淮之间的缓冲地带。

可是万万没想到，完颜宗辅在陕西路战败，宋金之间达成和议，金军要在数年内撤到黄河以北，放弃“齐国”。

这对刘豫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好在金国似乎也只是说说，刘豫也不认为金国会此罢手与宋国以黄河为界，战争总会继续，自己还有机会。

好歹绍兴和议里，有个数年之约，等到金国缓个神来，肯定还会卷土重来的。江南锦绣繁华，谁不眼馋？

可是随着银术可北撤太原府，刘豫有些慌了，他终于意识到金军北撤并非不可能。

虽说金国主动废黜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可一旦失去金国的庇护，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对于宋国而言，自己是大逆不道的叛臣贼子，欲除之而后快，到时候断无生路可言。

不能单纯依靠女真人，“大齐”需要自强。

当刘豫产生这样的心态后，完颜希尹立即表示，金国会定力支持，让其割据黄淮，乃至江淮。

是啊！

如果能夺取淮南，北与金国隔黄河、南与宋国划江而治，两道天险，倒是个不错的局面。

襄汉岳飞、淮西刘光世、淮南吕颐浩，潼关还有一支西军精锐，几乎是个包围态势，压力太大了。

好在前些日子岳飞被召回临安，多少能松口气，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刘豫立即展开行动，开始了金钱攻势，驻守商州的商虢镇抚使董先投降。

这块昔日商鞅封地，归附刘豫，成为伪齐地盘。

消息传出，大宋下一片哗然，徐还也吃了一惊。

盖因商州所在的位置，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要知道商州位于秦豫楚之间，原暂时在刘豫手倒也罢了。

但商州位于秦楚两地之间，是关联系襄阳，乃至临安最便捷的通道，现如今这条路径断了。

从关送出的信函不得不翻越秦岭，绕道金州，再沿汉水、长江一路到临安，差不多要多出一天路程。

更糟糕的是，关兵马与襄汉岳飞所部本来遥相呼应，可以互为奥援，但商州失守之后，两军之间的通道便截断，只能各自为战。

徐还接到消息的时候，表情甚是凝重。

知道有阴谋，果不其然，一出手动静便不小。

商州自古属于秦地，而秦陇蜀三地被徐还视为私人领地，现如今刘豫竟然把手伸到商州去了。

这还得了？

刘豫此举是想要减轻东京西南方的压力，破除宋军的包围态势，战略准确，站在伪齐的角度是一招妙计。

对大宋，对徐还却是个麻烦。

商州距离关很近，昔年秦楚之间的武关在这个方向，伪齐兵马或是金兵有没有可能绕道此处袭扰关呢？

四塞之地突然多了个小缺口，多了一层隐患，无疑让徐还颇有担忧。

不过好在吴磷已经意识到，加强了关东南方向的防御，暂时无碍。却在无形拉长了了关东部防线。

蒲津关、潼关、商州，压力不小，也将占据更多兵力。

而且失了商州之后，伪齐兵马可以直接威胁汉水流域的金州，一旦成功，将会切断汉江水运。

兴元府与襄阳之间道路断绝，这条眼下西北往来东南最便捷的交通线将会断，对大宋，对西北，对徐还而言都是不小的威胁。

事情发生太突然，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却牵一发而动全一身。

不得不说，赵构的猜忌误了大事，有岳飞在的时候，董先焉敢轻举妄动？

现在好了，留守的张宪能人虽说还是悍将，但能力与威慑到底有限，以至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此事在朝堂也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大宋收复失地，金军北撤的大背景下，伪齐没有安分守己，唯唯诺诺，反倒如此嚣张生事，无疑刺激了天朝国的尊严。

于是乎，朝立即吹起了一股趁势北伐，消灭伪齐，收复失地的风。

虽说大宋臣们素来不喜打仗，但这一遭却一反常态，甚至连秦桧都公然表示赞成。

最初徐还有点没闹明白，后面才慢慢反应过来，说到底还是面子和利益问题。

在大宋士大夫们眼，金国是个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但刘豫算什么东西？一个『乱』臣贼子而已。

没有金军庇护的情况下，竟敢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几年几场仗打下来，胜利居多，朝野也算有点信心。接连两个秋天，南方丰收，钱粮储备充足了不少，自然也底气十足。

如此这般，北伐教训伪齐无疑是一种政治正确，秦桧想要拉拢人心，树立威望，不能反对。

但最终出兵与否，说到底还是要听凭圣裁，那么官家赵构会是什么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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