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今天的气氛很不对，李卫捷一回来就黑着一张脸。虽说他平时也没什么好脸色，可今日一回卧房便将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郑寒衣的事是你做的？”看向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的苏茴，李卫捷道。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苏茴不知道他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一直以来苏茴面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对自己不满意。可今天的苏茴却有些反常，看着李卫捷暴躁的样子也没有半分胆怯，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尤其是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眶时，心底有说不出的悲痛。

见苏茴不回答，李卫捷上前一步扼住她的喉咙：“你为什么这么做！”

早已吓得没了魂的沁春这时候更是心肝一颤，吓得尖叫：“将军，夫人……夫人还有身孕在身啊！”

“滚开！”不留情面地推开沁春，李卫捷手上掐着苏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眼里满是凶煞：“对啊，我都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个东西，怎么？你是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对你有什么改变？我李卫捷的人你也敢动？”

苏茴被掐得说不出话来，却也没有挣扎。是啊，他说的没错，她原以为他会有些改变的。

“将军！求求您了，夫人身子本就虚，您再不放手她会死的！”沁春的额角被地上的瓷片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鬓发流下来，却还是死死的抓着李卫捷的衣袍，想要阻止他继续伤害苏茴。

被沁春的叫喊声拉回了一些理智，李卫捷手上的力道慢慢减轻，的确，她还不能死。

被松开脖颈的苏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接连不断的咳嗽着，本就单薄的身子好像下一秒便要支离破碎。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见苏茴跌落在地上，沁春连忙上前扶住，毕竟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若是扎伤的苏茴便不好了。

好不容易喘上气儿来，苏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鼓起很大的勇气才细声道：“她能帮你做的事，我也可以。”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李卫捷扶着额仰天大笑，笑得眼角都带了几分水气才停下了，俯下身子捏住苏茴的下巴，笑道：“帮我杀了你父亲，你也可以吗？”

盯着苏茴许久，也不见她说话，李卫捷像是耗尽了耐心，松开手站起了身作势要走。

被李卫捷捏过的下巴隐隐作痛，苏茴低着头，梳理得平整的发髻早已散乱不堪，将她的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里。

“好。”李卫捷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槛，身后一声细细的好就传进了耳朵。

扶着沁春慢慢站直了身子，苏茴重复了一次：“好，我帮你。”

回头看了眼苏茴，李卫捷笑得很张扬：“女人还真是心狠啊。”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卧房。

郑寒衣对李卫捷的感情，苏茴知道，李卫捷也知道。郑寒衣对苏茴有什么心思，李卫捷一眼便能看出了，他还想着暗中护一护苏茴，毕竟她还有些用处，不能因为女人之间拈酸吃醋的小事儿坏了他的大计。

可李卫捷小看了苏茴，郑寒衣也小看了苏茴。谁能想到平日里连端盆水的力气都没有，连一只飞虫都怕的女子，能有杀人的心思？

李卫捷动怒了，郑寒衣对于他来说，到底还是和寻常下属不同。他看着那个怯弱的阿芫一点一点蜕变成今天的郑寒衣，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利刃。是欣慰的，可其中也有一丝惋惜。

“夫人，我叫人把这里打扫一下，您先去旁边屋子歇息一会儿吧。”沁春小心地扶着苏茴，生怕她突然晕倒，一头栽进这满地的碎渣子里。

点了点头，苏茴的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泪来。

沁春看着这样的苏茴，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和迷鸢都是家生仆，出生便在苏府，自懂事起她所有的记忆便都与苏茴有关，沁春见过苏茴作为苏府大姑娘的她受千万人瞩目的光彩亮丽，也见过她偷偷一人都在角落里哭泣的可怜模样。

她认识的苏茴是处处想着妹妹的好姐姐，也是平阳城中许多公子心里的白月光。分明有着足够骄傲的资本，现在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卑微。

就好像仙女被贬入凡尘之后，被消磨得只剩下一抹倩影和一捧尘土，虚幻的倩影仍是窈窕淑女，真实的尘土却卑贱至极。

默默收拾好一切，沁春才回房处理自己的伤口。

同屋的婢子见到沁春额角的伤口，忙上前道：“沁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划伤了。”无奈地扯开嘴角笑了笑，沁春道。

同屋的婢子算是这将军府的老人了，虽说和沁春一个年纪，却是从小便在这将军府长大的。

拿了些纱布药酒，那婢子叹了声气：“哎，是在将军那儿弄的吧。”

见沁春不说话，那婢子越发肯定了，小心地给沁春处理了伤口，劝解道：“这事儿啊，也不能全怪将军，夫人这次确实是太过了些。”

“为何？夫人是将军府的夫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头的女子？”即便心下是认同的，沁春还是要为苏茴争辩几分。

悄悄压低了声音，婢子又道：“听跟着将军的老前辈们说啊，将军从前对郑寒衣一直是像对待妹妹一样的，只是近几年才渐渐疏离了些。你想想，夫人过门也没多少日子，怎么比得上郑家小姐和将军之间的情分？再说了，郑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这一查若是查到将军头上，不是连累了整个将军府吗？”

听婢子这么一说，沁春的手脚都变得有些冰凉，若是事情真的闹大了，看李卫捷今日的反应，定会把苏茴推出去，到了那时苏茴该如何自处？

李卫捷的书房里，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跪在地上：“将军，查过了，是望都的人。”

“望都？她拿自己大半的嫁妆钱去找望都的人……”双眸微眯，李卫捷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毕竟能一招杀了郑寒衣，确实不是寻常杀手能做到的。

“将军，郑寒衣这一死，郑家想必会找人彻查，若是查到我们头上……”

扬手示意男子停下，李卫捷道：“不会的，郑寒衣这个身份本就是造假的，只要我们将郑寒衣是冒充的这件事悄悄散布出去，郑家自己会内乱的。”

郑寒衣跟着李卫捷做事，自然要盘算好若是死了怎么才能不牵连到李卫捷。而最好的方式便是将“郑家小姐早就夭折，现在死的不过是个冒牌货“这件事捅出去，再往下查便是郑家内宅的纷争，为了不让自家丑事宣扬出去，他们自己都会息事宁人。

可李卫捷实在没想过，郑寒衣会是被苏茴杀死的。

“那夫人那边……”

“不必管她。”李卫捷的目光有些冰冷，既然那个女人已经答应了自己，那便要好好利用才行。属于他的一切他都要拿回来，他最心爱的女子早便战死在了那片黄沙之下，他早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