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辞整理了妆发便往外去了，似乎并没有与孟承钧交代的意思。在她看来，这种女子之间的交易，孟承钧还是不知道为好，若被他误会为自己参加政治斗争，又要与她置气。

“夫人今日去哪？”从书房的窗子往外看，正好能看到苏辞出去的背影。

端着糕点进来的侍女微微一愣，世子这是在问自己？片刻后才回道：“听说是要回苏府。”

“府里的人都知道？”握在手上顿住的笔尖又开始在纸上游转。

“是。”

整个府的人都知道，偏偏没告诉自己？孟承钧可不觉得苏辞是忘记了。仔细想来，自从苏老夫人过世，她也已经好久没回苏府了，这次她肯回去倒也不是坏事。这样想着，孟承钧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写手上的书卷。

苏府的门口，苏辞手里的帕子还是因为用力被扭成了一团，说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哪怕是院子里的一棵树都足以让她想起与祖母的一点一滴。。

深吸了口气，苏辞道：“进去吧。”

“夫人，世子妃回来了。”苏夫人的房里，管家弓着身子小声道。

“辞儿回来了？快些扶我起来。”白色的里衣把苏夫人的脸衬得越发苍白，似乎已经没了血色。

魏氏的院子在苏老夫人的后边儿，要去看她总是要经过容德院才行。虽还是有人打理着，可院子已经没了烟火气，没有烟火气的院子无论多么精致都是空有躯壳罢了。就连年年开得极盛的寒梅，今年也早早的落了一地。

“世子妃回来了？”一个碧蓝色长袄的婢女小声道。

歌容听到身旁婢女的声音，便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说来世子妃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是啊，自从老夫人过世……”

“世子妃还不知道夫人如今重病的消息吧，一回来是往容德院去的，并没有去看望夫人啊。”

“嘘！我可瞧见了，世子妃没进老夫人的院子，是往魏氏的院子去了。”

“当真？世子妃去看魏氏做什么？”

“魏氏当年那样欺负世子妃，八成是去给她教训的吧。”

“我看着不像，世子妃的神色里不见半点怒色。”

“…………”

婢子们手里拿着的是扫帚，动作却没有扫地的样子，伸长了脖子聚在一块儿。

“都干什么呢？我看是太久没罚你们，府里的规矩都忘了，背后议论主子？可是死罪！”教养嬷嬷气势汹汹的上前把围在一起的人群驱散。

歌容迈开的脚还是收了回去，苏辞早已经不是五姑娘了，即便自己见了她又能如何？叹了声气，歌容挽了挽衣袖埋头整理手上的物件。

魏氏的院子倒是修建的漂亮，苏眠不能出宫也派人送了银两来，新添的物什都价值不菲。

“世子妃大驾光临，怎么不早些通知。”笑盈盈的出了门，魏氏看着倒是不错，衣服是金贵的，发髻的时新的，要说差，也就是脸色差了点儿，或许是年岁大了，总有些虚弱之气。

“我只是替苏眠回来看看你罢了，姨娘不必做这些样子。”对于魏氏，苏辞到底是憎恶的，言语中不见客气。

“替眠儿回来看我？世子妃真是有心了。只是苏夫人的身子病成那样，怎么也不见世子妃回来看一眼？”憎恶和喜爱都是相互的，魏氏看苏辞也是十分不顺眼。

“母亲病了？”这倒是让苏辞惊讶。

“原来世子妃不知道啊。”抚了抚心口的串珠，魏氏还是那副扭捏的模样。

没心思再与魏氏斗嘴，苏辞转身就往主院的方向跑。

“母亲呢？”拦住院子里的婢子，苏辞道。

“夫人知道您回来了，在里头梳妆呢。”

推开苏夫人的房门，苏辞恍如隔世，似乎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来这里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也记不清了。

“辞儿来了。”见到苏辞的身影，苏夫人便要起身，柔美的水湾眉只刚画了一半。

苏辞却皱了眉，苏夫人未涂唇脂的嘴唇白的要与脸颊融为一体，加上本就是柔柔弱弱的身子，这样看起来是在像是病入膏肓。

“母亲！生病了为何不叫人告知辞儿。”跪坐在苏夫人身前，苏辞的眼里积了些泪水，她实在是怕了，怕要再经历一次葬礼。

“无碍的，只是小病，过两日便好了。”

“当真？”

“自然当真，不信你大可替母亲号号脉，正好验验你近来是不是偷懒了。”苏夫人笑道。

还没等苏夫人的话说完，苏辞便把手搭上了她的脉搏，许久才松了口气：“母亲，虽是小病，以后也都要告诉辞儿。”

苏夫人的气色差大概是多年前中毒留下的症状，看着着实是吓人了些。

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苏夫人才点了点头，她如何不知苏辞这么久不回苏府的原因？若不是她自己想通，即便回来了也是徒增悲伤罢了。

“母亲，辞儿以后会常常回来的。”替苏夫人整理好鬓边的碎发，苏辞笑道。

“好。”苏夫人轻答，她还是如以往一样的清淡温婉，如夏日里的出水芙蓉，即便是病恹恹的样子也只是更惹人怜惜，不见半点丑态。

在这个偌大的苏府里，苏辞还是有心中记挂的人，怎么能不回来呢？

也许现在她才真正明白逝者如斯道理和放眼当下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