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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词

作者:久只芽 | 分类: | 字数:29.1万

第十八回“殷谣”

书名:朝词 作者:久只芽 字数:2599 更新时间:2024-10-24 01:13:17

苏辞到家的时候算得上“披星戴月”了,苏府的门很奇怪的没有上锁。莫非是父亲要责罚我今日酉时还未归特地开着门警告?想到苏相国那张严肃凶煞的脸,苏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今日去哪了?”刚路过亭廊,一个深沉的男声自亭柱后传来。一句“辞儿下回再也不敢了”差点脱口而出,仔细一想又觉得声音不对。

回过神来愣了半晌,苏辞脸上浮现出怒意:“苏白!你很闲吗!“

自阴影处走出来,苏白手腕轻转,习惯的拿扇柄敲了敲苏辞的额角:“没大没小,兄长的名讳也是你直呼的。”

“兄长又如何?兄长就可以蹲在小角落吓人了?兄长就有理了?”看来是吓得不轻,苏辞喋喋不休的责怪着。

微抬了下颌嬉笑的看着叫嚣着的女孩,苏白作势要走:“也好,那便叫了父亲来处置。”

“别,别,好哥哥,好兄长,千万不要告诉父亲。”苏辞慌忙拉住苏白的衣袖,眨巴着圆溜溜的杏目撒娇道。

佯装嫌弃用扇柄抵开苏辞的小脑袋,苏白正经道:“也行,不过你要老实交代今日晚归所谓何事。”

“只是…………只是同卿儿上街挑选些女子的东西…………”

“往日挑选也不见你如此晚归,如今辞儿也敢欺瞒兄长了,看来还是要父亲来才管用。”

”是…………是去了怀储院。”苏辞心虚的低着头小声道,多数人都知道今日是大皇子去了怀储院,苏白更不会觉得她们是突然的善心大发。

本已经在心里打算好怎么回答下一个刨根问底的盘问,谁知苏白只是轻声嗯了一句,便没再多问:”时候也不早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如释重负般深深呼气,苏辞也未注意苏白有些古怪的神色,总之先溜为上才是正道。

今日的房间安静的出奇,往日歌容早该咋咋呼呼的跳出来责怪自己上街不带着她。推开房门,只有迷鸢一人往沐浴的木桶里换水的身影。苏辞一边解开衣裙一边问:“歌容怎么不在?”

“午间叶小夫人前来与夫人谈心,看样子是要住上些时日,歌容被抽调去打扫闲置的院子了。”依旧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苏辞实在要怀疑迷鸢是不是真实的人,任何时候都没有情绪似的。

试了试水温,苏辞将整个人都泡进水里,累了这么久来一桶恰到好处的澡浴,骨头里都透着酥酥麻麻的幸福感,微闭了眼享受着迷鸢的服侍,苏辞道:“叶夫人?是我那堂嫂嫂吗?”

“是。“迷鸢淡声道。

“她与母亲有何事能谈?”苏辞实在有些不解。

叶家是苏老夫人的母家,苏老夫人的兄长本不过是边沿小城的知州,随着苏修郎成为相国,这自己舅舅也理所当然的受到提拔,步步升迁,很快回到了平阳城担任吏部侍郎。可惜唯一的儿子前几年患了腿疾,无法自己行走,没了这大好的前程。

对于叶纵这个堂兄,苏辞的印象还只停留在他的腿尚能行走的时候,是书香门第常有的翩翩公子,白净儒雅,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端正模样。而对于堂兄的妻子,苏辞还未曾谋面,只听说是夫子人家出生,亦是门当户对的贤德女子。

迷鸢一向不爱讨论闲话,并未很快回答苏辞,大概是在想怎么用最少的言语来叙述这事儿。

不等她考虑完,歌容气喘吁吁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是姑…………姑娘回来了吗?”一边说着一边轻敲着房门。

“进来吧。“迷鸢冷着声道。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灰头土脸的屈膝跪坐在苏辞的浴桶边,歌容一脸的委屈无助。

虚掩着嘴角,止不住的笑出声,苏辞道:“与我说说,今日都有什么趣事儿?”

一听苏辞有兴趣,歌容立马没了前头疲惫的模样,兴致勃勃道:“叶家公子啊,似乎是寻了新欢,这几日尤为恩爱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发妻,叶小夫人来的时候泪眼汪汪的,可怜极了。听说那新入门的女子名唤殷谣,是问春楼这段时日最受欢迎的舞姬,样貌出众的很。不少公子挣破了头想要一睹芳容呢。“

越是听歌容描述,苏辞越觉得像极了魏氏,当年的魏氏不也是京鼓楼唱曲儿的头牌花旦吗,不也是多少公子抢破了头想要去一睹芳容的女子吗。

这下苏辞倒是有些明白自家堂嫂嫂来拜访母亲的目的了,无非不是问如何稳固当家主母的地位,如何抓住枕边人的心。毕竟说起来母亲也是个成功的过来人,如今即便魏氏依然被父亲宠爱,也窜不得太高。

“坊间都说啊,这殷谣的眼角落了颗红色的泪痣,妖艳得不可方物,还有人称她是狐仙下凡呢。“一开话匣子,歌容就再也止不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才好。

“狐仙?怎么不是狐妖啊。”有些讥讽的笑了笑,苏辞不可避免的对殷谣有着十分不友好的印象,对于妾氏这一类人,她一向认为是祸害般的存在。

她至今也不可能忘记魏氏背地里的那些拙劣手段。

大概是一直被祖母护着,六岁前的苏辞还是不知何为人心险恶,而魏氏最为嚣张的时刻,恰是这个阶段。

母亲来了癸水时身体便虚弱的像是离了水的游鱼,细细密密的冷汗不断往外冒,似乎动一下便疼得不行。小小的苏辞还不懂这些,可她还记得外租母曾教过自己,见到母亲这般模样便要为她熬上药汤,放些暖身的药材,放些生姜,母亲怕苦怕涩,还要放些红枣红糖,提提味才好。

这该是女婢的事儿,可苏辞总觉得自己亲自熬好的汤药能让母亲好的更快些,因为外祖父说过,倾注爱的汤药会有更好的功效。

从膳房熬好药再送回母亲的卧房,这中间要跨过整整半个苏府的距离,好不容易煎好了药,却被迎面走来的魏氏撞翻,真真是一滴不剩。

苏辞蹭蹭冒着的火气还未发出,魏氏倒先叫唤起来了:“你是存心要害死我吗?这样滚烫的东西直接往我身上泼?”

“分明是你自己撞…………”未等苏辞说完,魏氏便毫不客气的甩来重重的一个巴掌,怒道:“不承认错误便罢了,还顶嘴,实在是没有教养。”

被极大的力气扇得晕头转向,苏辞是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眼冒金星,怕是再大些力便能直直地摔出去。回过神来的苏辞没有半分犹豫,捡起地上的空碗就往魏氏的头上砸,一个孩子的力气根本不足以伤到她,微微侧身便能轻易避开,可苏辞丢的碗却愣是将魏氏的额角砸出了血窟窿。

还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气力,下一秒身后便是父亲气愤的声音,回头再看魏氏,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模样,弱不禁风的匍匐在地上,低低的哭声断断续续。

直到看着母亲强忍着不适,脸色苍白如纸在与父亲争辩,直到看见一向慈爱的祖母对父亲显露出严厉愤怒的神色,苏辞才知道,原来人会为了利益不惜伤害自己来换取那一无是处的同情心,原来无论多少年的深厚感情都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都说妾氏下贱,说她们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可还是有那么那么多的所谓“上得台面的”当家主母因为她们,满眼满心的计算都只停留在了这门内的四角天空里,最终不得不学会和她们相差无几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