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主义思想中有一个学派，认为世界本不存在，一切都不过是由心所生。

“天，我心中之象；地，我心中之形。”妖女此时已经白发苍苍，脸有沟壑，此时她连站立都很吃力，却兴致勃勃地和秦姬谈论其唯心主义，谈论其天地起源在乎于心。

秦姬搀扶着妖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记忆里的妖女自信从容，美丽昂扬，但现在她却老迈了，这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秦姬疑惑不解，她不明白妖女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她有让人羡慕的修为，为什么她最后放弃了？作为妖女的朋友，秦姬本来可以骄傲地对每个人说自己是仙尊的朋友，可惜现在她只是个老太婆的朋友。

虽然妖女的口气依旧不小，可是她牙都快掉光，连昆园都走不出去，真不知道她到底哪还有这样的底气讨论天地由心而出，心外无物。

其实妖女现在提出的命题就是‘存在是被感知’的，妖女在冒险，她在用自己和妹子的生命做赌注，不得不说这是她这一百多年生命中最大的赌注，不仅仅押上了自己，还连带了妹子。妖女本不想这样，可惜太上仙尊的一席话让她下定了决心。

妖女大概也只有五五开的自信，好在妹子们都很支持她，而她也确实需要妹子支持，如果她们不支持，妖女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走出这一步。正是妹子们毫无保留的信任，愿意将生命托付给她的感情，让妖女下了这一步险棋，赌一赌她穿越者的身份。

“怎么可能？天道存在，不为仙存，不为妖亡，亘古不变。我们出生之前，人族出现之前，甚至是世界出现之前，天道就在一直存在。”秦姬也是修炼者，虽然修为不算很高，但也研读过很多青都论文，其中很多论文还是妖女自己写的，论证了天道的变化，生灵的变化：“你在《天道与生灵互相干涉考察论述》之中就说过这些，天道从混沌天道一点点变化为我们所知的天道，而生灵也从盘古、女娲变化成人族，这些历史都是客观存在的。”

现在妖女突然说天地出我心，这不就是把她以前的观点全否定了么？

妖女却笑了，就好像是个慈祥的小老太，她站累了，躺下，让秦姬做她的膝枕，一如既往的任性。

“这些论文当然没错，因为这些都是我总结的规律，但总结的规律只是世界真相的一片拼图碎片罢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论，有不同的思想，有不同的说法，我这百年见证了很多说法，甚至聆听过仙尊的指导，但我发现哪怕是仙尊也只是掌握了一片碎片，并非掌握了一切。”

“你是说我们现在学习到的一切都只是拼图的碎片，并不能完整地拼凑出拼图？”秦姬用手为妖女梳理银白的发丝，自己却愁眉紧锁，她有点明白妖女的意思，简单来说就是世界的真相是一个巨大的拼图，每个人都在努力地了解真相、解释真相，可最后也只是得到了拼图的一块碎片，连仙尊也不例外。

仙尊也没有掌握真相的全貌，也只是取得碎片，最多就是取得的碎片更大更多，却绝对不是真相的全貌。

“所以每个人的理论和思想都是支离破碎的，虽然能解释一些的现象，却都不是真相？那我们如何才能把碎片组合起来？”秦姬不由问道，此时妖女睿智聪明的内在完全掩盖了她的苍老，虽然没有了美貌，但她的智慧依旧闪烁着璀璨光芒。

“没错，我总结过很多规律，但这些规律只能解释特定的现象。”妖女看着花园中盛开的花朵，还有花间追逐的蝴蝶，嗅着秦姬的香味，悠悠说道：“你看那些花。你没有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与你的心同归于寂，你看到它们，花的颜色便一下子明朗起来了，所以说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秦姬的思路已经跟不上妖女了，她只知道妖女认为以客观来观察宇宙，只能得到宇宙真相的拼图碎片，所以她退而求其次，试图从心中寻找宇宙的真相，或者说是她所缺失的真相的碎片。

只是这个过程如何实现，秦姬并不懂，她不懂妖女为何选择老去，不知道妖女心中复杂的思想境界，她也只能勉强地听着。

花在心中？秦姬还是不太懂。因为在她看来就算她不来昆园，花依旧绽放，花不会因为人的主观因素就不开花，影响开花的因素只有四季气候。不懂归不懂，但她没有打断妖女的思路。

太上仙尊给妖女的建议是解放思想，明确定位。他陈述的‘沙漠旅人’就是仙尊普遍认知的世界观，世界万物是沙子，仙尊是旅人，天道是高温，仙尊有这样的比喻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妖女是青莲仙尊的母亲，她很清楚仙尊一念万千，他们每一句话都是有含义的，所以仙尊认证过的世界观，肯定是有内涵的。

只是仙尊认为在‘沙漠旅人’的世界观内，旅人的敌人只有高温，显然是忽视了沙子和高温的关系。

沙子、旅人、高温三者被太上仙尊描述成是互相独立的，但真的是这样么？

所以妖女放弃了一切，变成一粒微乎其微的沙子，最终就是要去看看自己这一粒穿越过来的沙子能不能影响高温。

妖女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普通沙子或许影响不了高温，但她可是穿越者。她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穿越，但她不由会思考这个世界是不是因为她穿越才产生的，所以才有了‘天地在我心’的想法。

早在妖女被困在影界，被天道磨炼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去冒险证实。当太上仙尊出现将妖女的努力全部否定之后，妖女已经知道如果自己继续按照以前的路子走，也不过是变成另一个仙尊，无非就是在文灭和武灭之间选一个。太上仙尊说得很对，自己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定位，所以现在孤注一掷，要寻找一条非人非仙非仙尊的一条变数之道来。

妖女要在文灭和武灭之间走出第三条路来，这才是变数，变数是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