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大厅的那一刹那，唇角处就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是轻蔑，也是自信。

只是无论是什么神情，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杀意。

杀意在弥漫。

就算是在阳光下仍旧肆无忌惮的扩散。

他喜欢这样肆无忌惮。

更喜欢肆无忌惮之后带来的颤栗。

很快这座城市就会被颤栗笼罩，想到这里他就有种说不尽的快意，然而奇怪的是，心中越是愉悦，脸上的神情却更冰冷。

……

午后。

阳光温暖舒适。

炎热的夏季虽然已经过去，此刻方熠却还是觉得很热。

不过热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还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紧张。

看了一眼咖啡馆的招牌，他停下脚步。

大概只有三米的距离，他就能走进这家咖啡馆，但是感觉上双脚却好像被数千斤的巨石压着，怎么也迈不出去。

晓中市的案件破获后，回到京都他就终于想方设法拿到了乌妍的联系方式，三十多年前的那桩旧案，她是仅存的知情人。

虽然方熠能够肯定她知道的情况一定很少。

但是到了目前这种地步，除了找她去激起那些残破的记忆，方熠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能找。

或许这其中一定有别的原因。

但是这个原因他却一定不会承认。

该不该进去呢？

方熠不断询问这个问题。

毕竟对其他人来说很简单的问题，对他而言实在太复杂。

在店门前足足停留了七分二十三秒，方熠终于有了答案，轻轻吸了一口气后，拖着说不出沉重的步子，走进了店门。

心脏在这一刹那疯狂跳跃。

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已经观察了他好久。

此刻见他跨入店堂，立刻微微躬了下身子。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这个提问显然并不认为方熠进来是来喝咖啡的，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的方熠却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哦……，我，找人。”

服务员微微缩了一下瞳孔，心里更觉得奇怪。

方熠虽然在说找人，但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服务员的身上，并没有对店堂里进行该有的寻找，服务员相信方熠一定不是找他，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于是，清了清嗓子，严肃了一下脸部表情，准备继续发问。

一声隐藏了惊喜、期待，甚至是长久等待的呼喊声就在此时响起。

“方熠，这里。”

心跳在这瞬间忽然停止。

这个声音虽然和记忆中的声音有了那么一点不同，但是方熠可以肯定那人就是乌妍。

但是他的视线却还是停留在服务员的身上。

脖颈更是僵硬得无法朝声音来处转去。

服务员被他看的心里发虚，以为方熠准备对他发难，于是立刻再次微微躬了一下身子，带着歉意说道：“先生，你要找的人在七号桌。”

“哦，谢谢。”

方熠只是下意识应答，然后拖着僵硬的步子向服务员指的方向走去。

七号桌是在窗边。

方熠似乎看到了，但是眼中却只是模糊，脑海中更是空白一片，所以当他用僵硬的步子走到那里时根本搞不清是多少距离，也想象不出花了多少时间。

或许足足用了三十多年。

当他木然坐下后，看清楚那张曾经很年轻的脸庞后。

心跳终于恢复正常。

“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从方熠站在店门前就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的乌妍微微一怔，那双和季晴雪几乎一模一样带着冰霜般寒冷眼眸中闪掠起一抹悲伤。

“是啊，我们终于见面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方熠感到有些慌『乱』，迅速避开她的视线说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其实你也一点没变。”

乌妍噗嗤一声笑出声，眼眸中立刻多了和季晴雪截然不同的“狡猾”。

“说谎，怎么看我都比你大三十多岁。”

“没有。”方熠赶紧摇手说道，“怎么会，最多大了两三岁。”

视线再一次和乌妍的视线接触，方熠这才看清面前的乌妍真的已经不是一直留在记忆中的乌妍，三十多年的岁月怎么都在她身上留下了无法挽回的痕迹，同样也让他失去了无法挽回的曾经。

“比以前会说话。”乌妍轻笑说道，“不过还是不会哄女孩子，也不知道晴雪看上你什么，老是在我面前说你的好。”

方熠又慌『乱』起来，视线再一次离开乌妍，却不知停留在何处。

看到方熠此刻的模样，乌妍觉得有意思极了。

那种狡黠再一次在眼眸中闪现。

“怎么，我说的不对？”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强烈了。

视线终于停留在窗外一辆靠在树上自行车的方熠突然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乌妍竟然会提到季晴雪？季晴雪真的在她面前一直说他吗？那种时候，乌妍是不是会感到很奇怪？

这些问题，他当然不会去寻找答案。

所以当那种笑意从唇角处逸散起时，方熠的心也终于变得平静下来。

“她不错，是个有脑子的姑娘，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刑警。”

乌妍一怔，轻轻皱了一下鼻子。

“那就是说，我一直不是一个好刑警？”

方熠转回头，看着乌妍的目光变得干净、清澈。

“她是你教出来的。”

面对这样熟悉的目光，乌妍心中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般熟悉的眼神似乎已经不再属于她，但是为什么又不觉得伤感，只有淡淡的惊奇？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方熠很自然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去终究已经过去。

虽然他也分不清是不是季晴雪的存在让这种过去成为一种既定的事实，但是有一点方熠却能肯定。

时间能改变的事物，终究不是他能抵抗的。

乌妍似乎也从方熠的眼眸中找到了答案，轻轻一笑。

“关于三十年前的那桩案子？”

“是。”

那种冰霜般的寒冷重新笼罩在乌妍的眼眸中，似乎比季晴雪更冷。

“我调查过，找不到答案，甚至亲自去找过司马林一次，不过依然没有任何结论。”

“是吗？”方熠似乎很失望，眼眸一黯。

乌妍忽然眨了眨眼，狡黠地说道：“不过我和司马林都怀疑过一个人。”

“谁？”方熠惊喜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