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很暗。

那道门又出现了。

只有一条缝隙。

有光。

微弱，将那条缝隙撑满。

光指引着方熠靠近，门下有张纸。

他弯腰蹲身捡起了那张纸。

纸上有字。

——明天九点三十分在陵园碰头，不见不散。

纸上的字消失了。

变成了血。

一点又一点。

他站起身，感到有点头晕目眩，不过还是用力拉开了门，门外没有光，光只在那条缝隙中。

这是梦境。

方熠提醒自己。

不过为什么这么真实？

他往前走，人似乎有些失重，不过没有停下脚步，心中始终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再走一步，坚持走下去，那里就是真相。

所以他不停。

地面忽然裂开了。

很深、很长、很黑的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

他无法后退。

坠。

不断往下坠。

寒冷和更深的黑暗将他吞噬。

……

方熠醒来时发觉躺在冰冷的地上。

椅子已经翻倒。

他记得吃『药』前是坐在椅子上的。

刚才的幻境对他起作用了，过量的『药』剂果然会使人产生幻觉，不过幻觉却不是七彩之门，而是方熠心底深处的那些秘密。

每个人心底的秘密都不一样。

那些受害者为何会出现同样的幻觉？

从天而降的七彩之门真的只是因为信仰基督的原因？

头还有点晕眩。

方熠想挣扎起身，手刚一撑地，耳中就响起了陈宇教授的声音。

“别动，就这样躺着。”

看到陈宇教授亲自推着一辆放着检测器走近，他索『性』慵懒地躺在地上，这一刻方熠只想放松一下自己。

这时他看到了汤东拙那双平静眼眸中深藏的哀伤。

——他在哀伤什么？

……

“一切正常。”陈宇教授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试『药』不能再一次进行，表面上的正常不代表真正的正常，必须休息、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是不是可以进行第二次试『药』。”

“好。”已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方熠站起身平静地说道。

“我要谢谢你。”陈宇教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次试『药』对中『药』研究的帮助很大，不过你们放心，按照约定我不会透『露』一点关于此次试『药』的数据。”

留下这些话，陈宇教授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方熠和汤东拙。

还有见证了这一切的那张椅子和床。

两人对视。

平静对平静。

不过谁都知道平静之下藏着的一定不是平静，只不过他们都掩藏的很好，谁也不知道那些不平静是什么。

“我已经命人抹除了监控录像。”

汤东拙沉声说道，眉头也在此时微微皱了下，很快舒展开。

“就这些？”方熠问。

汤东拙眼眸中的神情起了变化，很复杂。

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点点头。

“就这些。”

“那我走了。”

方熠笑了笑，往外走。

“去哪里？”汤东拙有些惊讶，问道。

“去找一个人。”方熠轻轻地说道，话语声中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有些事只有他能解答我。”

“关于案子？”汤东拙盯着方熠的背影问道。

“对，关于案子。”

走到门边的方熠忽然转头，冲着他又是一笑，然后拉开门走出。

门轻轻关上，汤东拙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眉头紧锁。

……

黄昏。

夕阳满天。

就在漫天的夕阳中，方熠走进了京都市大学精神卫生研究所那幢高楼。

这幢大楼一点也不阴森。

合理的设计使得置身于其中同样能够感受到外面夕阳带来的温暖，在问讯处询问了那人的房间，方熠很快就来到了单人病房区。

房间中打扫的很干净。

家具和杂物也很整齐，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间很普通的房间。

不过没有人。

方熠要找的人并不在房间中。

“他去晒太阳了，院子里，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去。”

声音毫无预兆在方熠身后响起。

纵然胆子再大，方熠也吃惊不小，转头望去。

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衣着很整洁，脸上也很干净，就是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感觉。

老人笑了，上下门牙都已经没了。

方熠的头皮不禁微微发麻。

老人不再说什么，一步步蹒跚离开。

方熠转目四顾，走廊里静悄悄的，充满了诡异的味道。

——这就是精神病院的味道？还是因为人类心中早已为此设定好的感觉？

方熠就在这种疑『惑』中来到了院子里。

夕阳还在。

『裸』『露』在外的肌肤能够感受到夕阳带来的温暖。

他停下了脚步，视线停留在树丛旁长凳上坐着的一个老人身上。

老人是闭着眼睛的，脸上充满了贪婪的神情。

似乎是在拼命享受夕阳的味道。

——有点不一样了。

方熠这样想。

从冷冻中醒来后他只见过老人三次，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记忆中的这个人没有这般老，脸上的皱纹也绝对没有现在多。

假如方熠没有记错，这个人现在应该只有五十六岁。

他走上前去，坐到了这个人的身边。

双眼还是闭着的，脸上的神情也丝毫未变。

这个人还是在拼命享受夕阳的味道。

直到最后一抹夕阳消失。

天『色』暗了下来。

老人睁开了眼，并没有看一眼身边的方熠，而是开始深深呼吸，一口接一口，就像是一个瘾君子。

方熠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人。

天『色』更暗。

医院中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这个人终于停止了深呼吸，咧开嘴笑了。

“你来看我了。”

“是。”方熠轻轻地说道，“秦教授。”

“别叫我秦教授。”这个人哈哈大笑，前仰后合，就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现在我就是一个疯子，真正的疯子……”

“难怪以前所有人都叫我秦疯子。”

方熠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人是将他从冷冻中救醒的人，哪怕这只是一次违规的行为，但是事实就是秦疯子救了他。

秦疯子忽然就停止了笑声，脸『色』苍白而疲倦。

“还有半个小时就是吃『药』的时间。”

方熠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我知道你不是疯子。”

“哦？是吗？”

秦疯子转过头看着方熠，那双眼眸中燃烧起疯狂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