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商忽然羡慕起夜慕参来。

这人会服软，会低头，会认输，甚至会接受所谓的命运。

但他却不再是那个任由他人摆布的无助的废皇子了。

他懂得进退，也敢于反击。

如今的时局对二人有多不利，凌商和夜慕参一样清楚。

半年前，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这二人死了。

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又算什么？

曾经拥有的一切，不是被瓜分，就是在战争中被摧毁。

乱世之下，他二人能企盼些什么、又能改变些什么？

凌商不觉得以他和夜慕参二人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

一块美玉，摔碎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要将那玉拼补回来却难于登天。

更何况是人心？

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安定与秩序？

但凌商知道，夜慕参不是在说笑。

“我之前也很奇怪，为什么咱们的老祖宗还那么喜欢你这个亡国贼……”夜慕参想起了被封禁在匕首内的情形，“我后来也想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你做的那些事，而是你掌控权势与人心的手段。”

凌商微微蹙眉；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在褒奖他嘛……

“本来嘛，夜弘初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了，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什么意思？”

“先破后立——你我能死而复生，拥有的一切当然也可以失而复得。”

凌商轻轻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很多东西一旦……”

“我一个人当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你愿意陪我……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只要你陪我，只要你在身边，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可以么？”

凌商的胸膛起伏了两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夜慕参静静望着他许久，道，“一年前那个大雪之夜，我杀人了。一把普通的长刀，杀了十多个盗匪……”

“这个故事你说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夜慕参无奈地笑着，“可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杀人那晚，也是晚晴的孩子出世的日子。”

凌商的双眼一下子仿佛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

“别误会，那孩子不是我的。”

凌商苍白的脸颊浮现不自然的青色。

“如果不是因为晚晴和孩子，我也不会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夜慕参朝凌商靠近一步，清澈双目里只映出这一人的模样。

他戏谑笑道，“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因为我想要共度一生的，是个男人。”

不等凌商有所反应，他飞快地在凌商唇上啄了一下。

克制地收住了更过分的动作，微哑着嗓子道，“那个男人，心里空了一大块，所以分不清善恶，分不清爱憎，还分不清他人的承诺与自己的幸福孰轻孰重……你说，那家伙傻不傻？”

“你……”

“我是不是很奇怪？我告诉自己，那些人都该死，我没有做错什么……但我还是好难过……”夜慕参的声音也变得苦涩，“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地剥夺另一个人的性命呢？我难道也是和夜弘初一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