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路上无修者。

计羲拖着疲惫身子上前。

刑起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凡人路上，道力无用。

神通亦无用。

虽然体内力量并不受影响。

但计羲的阵法之术，受到的限制却小得多。

计羲所依仗的，也就是阵法。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性命。

只见计羲划破手掌。

眼见那宝贵精血就要滴落之际。

计羲却一把攥住，又漫天铺洒开来。

鲜血诡异地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圆。

这还不算完。

计羲摘取脚下星辰，竟然直接挂在那大圆之中。

霎时间。

圆形阵法之上，亮起璀璨星光。

这星辰。

又仿佛牵动了某种神秘之力。

灰蒙蒙的。

刑起见状，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你引动了混沌之力！”

所谓混沌之力。

便是第八重天的运行之力。

乃是当初合众人之力，才开辟出来的屏障！

并非一人就可以请动的力量。

凡人甚至对混沌之力一无所知。

忽然。

刑起想到了什么。

脸色再变，甚至充满愤怒。

“你们父子，隐藏了其他后手！”

八人之中。

终究血脉相关的只有四人。

计羲道：“混沌之力，乃是创造一切的本源之力，任何触及之人之物，都会重归混沌，成为新世界的养料……”

刑起怒道：“说得好听，对我等来说，混沌便是终结和虚无。”

刑起望向计羲。

计羲虽然用阵法搬运混沌之力。

但是肉眼可见的。

不仅那搬运的阵法。

甚至计羲的鲜血……直抵肉身，也在逐渐化作虚无！

计羲分明是打算以命换命，同归于尽！

计羲道：“这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计羲伸手向前一推。

那阵法搬运着混沌之力扑向刑起。

刑起发动浑身气力。

一道道杀念集结，化作可怕大蛇。

“噗嗤嗤！”

杀道之力，在混沌之力面前，也瞬间化作虚无，根本掀不起丝毫波澜。

计羲半幅身躯已经渐渐消去。

刑起惊怒：“你这么做，只是在助纣为虐！”

计羲不发一言。

眼看混沌之力，像一道触手，已经抓向刑起。

刑起顿生绝望。

却在这时。

一直不曾动作的西门元青，竟然走上前来。

他手中抓着两株真树界。

只见西门元青挥动真树界，向着混沌之力一刷。

无所不催的混沌之力，竟然瞬间停滞下来。

虽然西门元青手中的真树界也损伤巨大。

但是真树界竟然真得挡住了混沌之力前行！

西门元青托着真树界再一刷。

阵法随之加剧溃散。

刑起想到了什么，哈哈笑道：“差点忘记了，真树界乃是撑天巨木，是天地诞生时最初的三棵原始之木，也叫混沌木，本就蕴含混沌之力。”

别的东西不能阻挡混沌之力。

但同为混沌之力，自然可以！

计羲业已无法再支撑混沌之力的侵蚀。

眼睁睁看着阵法失去控制。

他残余的面孔之上，尽是苦涩。

“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愧对兄长……”

计羲最后的身影也被混沌之力完全侵蚀。

一只小鼎掉落下来。

令人惊奇之处便在于，这小鼎竟然在混沌之力的侵蚀下，也安然无恙！

刑起拿起小鼎。

同时又取出另外两支小鼎。

“如此，我手中已有三只鼎，等上到第七重天，便是四只鼎尽入我手。”

“主人所愿，必然得偿！”

西门元青十分恭谨地夸耀着刑起。

全然没有为了损失掉真树界而有丝毫可惜之意。

两人不再多说。

继续沿着凡人路向前，已经到了尽头。

“刑起！”

便在这时。

后方的凡人路上，一人走了出来。

正是刚刚从仙院时空裂缝中探路而来的——李奚！

刑起看到李奚，也是微微一怔。

旋即却大笑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不曾想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李奚笑道：“既如此，不如就在此做个了断。”

刑起却道：“我们迟早会有一战，但也不急于此一时。前方就是曾经仙界，我们在那头再见！”

说着，跨越凡人路最后一截，没入星空之后。

李奚抬脚要追。

奈何发现这凡人路上，竟只能动用寻常之力。

尽管李奚身强体壮，材质坚挺。

却已然追不上刑起。

“咦！”

来到半途，李奚发现了什么。

“我至今仍存迷茫，所做作为究竟是对是做。”

“计羲？”

李奚发现的计羲，已经不能算是计羲。

仅仅是一道虚影。

并且这道虚影，并不存在于现实。

而是映照在李奚的镜中界里。

李奚像是见到故人，说道：“你们一族的家事，我已经从你妹妹那里知道了。”

计羲淡笑道：“她总是快我一步，这一点我不及她。”

李奚道：“她让我知晓了一部分过去，但只到九重天开辟而已，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计羲道：“天地诞生不久，我们合力创建九重天，给天地众生立下规矩，便是最初的道。”

“最开始，这天下苍生都是原始之物，野性难驯。”

“妹妹她天赋异禀，自幼擅长钻研机关之道，后来某一日，她造出了名为‘人’的生灵。”

“妹妹费心引领人族修道，天地之间倒是增加了许多热闹……”

计羲忽然沉默。

半晌方道：“可惜，妹妹和我等都低估了人族隐藏的劣根性，更低估了天道之恶！那只让我兄长逝去的手掌，从来没有离开过……”

李奚听到这里，也是骇然。

那只金色手掌，看上去无上庄严。

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与恶联系在一起。

然而。

计羲一家对那只手掌的痛恨，从始至终。

计羲继续道：“人类受恶之驱使，频频引动毁天灭地的动乱，甚至几度波及仙庭，乃至祸及天地！”

“某一天，九重天之间的封禁，遭到两个人族始祖的祸害而崩解，天崩地陷，其余众生尽皆遭到波及。”

“虽然动乱最终平息，但天地崩毁的趋势越来越快。”

“小妹自认为是这一切灾祸的起因，于是舍身补天地，拯救无尽苍生……”

“她太善良了……”

李奚从计羲口中，听到的除了同情联系，还有无尽的愤怒。

“只可惜，人族……还有以后的众生，愧对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