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毛巾掉落在一旁，裸露出来的手臂被红色的小碎粒划了几道血丝，隐隐地感觉到痛楚。

尽管在跑道和坐在座位上的人没有发出喧嚣的大笑，然而走过的人只是冷漠的一瞥，当作没事发生的样子。也有在底下窃窃私语的，“你说那人是不是爲了吸引凌学长注意才这样啊？”“真是有够烂的招数！”

还有走在跑道上沙沙的脚步声。

在她眼中。那泛着阳光的白的刺眼的光泽，和刚在反作用力冲击下倒在她旁边，正撑着地要站起来的人，和他头上绑着的白色带子。

都是有点模糊的景象。

就在那时。

没有预感的，他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映着太阳的影子。“你还好吧？”温柔的声音带着关切。世界仿佛不再喧嚣，声响似乎就此隔绝。在她眼中，就那样的，只剩下那只手。

那时候无论是谁的手，都显得如此温暖，都是如此真实。

白白的衬衣，绑在额头白白的带子，斜斜的字体写着“高一3班必胜”。还有他脚上穿着那对白白的运动鞋，鞋子旁的半个灰灰的鞋印。男孩在微微喘气。

整个印象就是一片茫然的白，唯有那头漆黑的头发，透过阳光就象是透明般的闪烁，那双黑眸被长长的睫毛稍稍遮盖着，掩饰着眼中的那份惊艳。

男生把女生扶起后，又俯下身来替她捡起散落一地的毛巾和水。递给女生时，还露出白白的牙齿。很干净很干净的白。注意到女生手臂的伤口，他拧开水盖，用水轻轻洒在伤口上，察觉到女生微微皱起的眉头，动作轻微了些。

“没办法，我身上没有带止血贴，你就先用毛巾绑着吧。”男生帮女生在伤口上用毛巾紧紧地绑了个死结，“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在前面。”

女孩低头看着那个绑得臃肿的毛巾，再看看男孩一脸的歉意，忽而就笑了起来。满目灿烂的阳光远远不及眼前人儿的耀眼，精致娇美的脸颊与笑容及其相称。他看着不禁看呆了。

“有像你这样包扎的吗。”女孩低声笑着说，深褐色的眼球里满满地装载着快乐。“还有，我自己站在跑道都与你无关，只是我……”

“凌枫！要进行接力赛的决赛了！”远处有个声音喊道。

不合时候的声音阻碍了她的话语，那以后的几个字都听不清楚了。

男孩应了一声，转头看向女孩。“你刚刚说什麽了？”

“没有，我什麽都没说。”女孩红了红脸。

“那我先走了。”凌枫转身正要离去，视线仍停留在他白衣上的女孩忽而留意到了那上面沾到的几丝血痕，无意识地，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下摆。男孩诧然地转过身，只见女孩从裤袋里拿出一块绣着几朵雏菊的手帕，她低着头，神情无法深究。

还没等凌枫问出口，女孩已经伸手卷起了他的过长的短袖口，她视线所到处是沾了灰尘的伤口，血已经结了痂。伤在关节的位置，每每弯曲手臂都会拉扯伤口，如此的痛楚，他还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不是笨蛋吗。

弯下腰捡起刚刚用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用水将手帕充分浸湿后，云梦糖开始轻轻地擦拭他的伤口，“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鲁莽，他也不会因此受伤。

留意到女孩扁着的嘴，有点发红的鼻子，虽然伤口与棉接触仍有点儿刺痛感，凌枫感到有种温热的感觉迅速在心里滋生，进而蔓延到身体的各个器官，甚至血液。他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自禁流露的笑意。

“其实没事的，根本不痛啊，你看…”凌枫用力上下左右摇晃受伤的手，想让女孩放心，“啊…”很短促的一声呼痛声，让女孩的心一紧。她急急地拉下男孩的手，毫无悬念地，又有血丝从男孩的伤口渗出来。

“凌枫，快到我们了！”不远处的声音急急地催促。

“你还要跑吗？”云梦糖怔怔地问，跑步时候高强度的挥手动作会比刚刚的痛楚更为强烈，而且持续。凌枫拿过她手上的手帕，用另一只手揉乱她的头发，“放心，我不会输的。”

伴随着这句话而衍生的是男孩一贯的笑容，和他渐渐跑远的背影。

耳边的风刷刷而过，边跑着，他想，他打从心里感激这个伤口，因为这让他能够和她额外地相处多这几分钟。

握着那条手帕，似乎感觉不到了伤口的痛感。第一次体验的无法言喻的激动喜悦心情，是那么地新鲜。

女孩看着他跑远的身影，伸手想抚平男孩弄乱的发丝，才意外地感觉到伤口的疼痛。明明刚刚还不感觉到痛的，真是奇怪。女孩心想。

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那双干净的手的记忆，无法挥去呢。

Sixteen.

天空渐渐昏暗了，一大片暗红暗红的云朵弥漫在天际。类似梦手链的那种颜色，沉重得压抑人的心魄。看着那大片云朵，会有种虔诚的信仰，想要匍匐在地，缓缓膜拜。

这里安静得让人不敢相信是处于繁华大都市的生活场景。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没有疲惫不堪的人群，甚至甚至，连吸引人的一切玩乐事物都没有。

路过的人都是一副安乐和祥的幸福摸样。

“你总是在发呆呢。”凌枫微笑地用手在梦眼前晃了晃，一脸的笑意在昏暗下显得模糊。他缓缓摘下长在芦苇丛的那数根杂草，编织起来。

回过神来，梦有点自嘲地笑笑，“我想到了很多以前和你在一起时候的事情。以前从未注意过，原来我们之间还有那么有趣的事情。”

“你想到什麽了？”凌枫好奇地询问。第一次见她主动地说那么多的话，心里莫名地忽然高兴起来。

“那个绑得很奇怪的毛巾，迷路站在我们教室外面的你……”想到那个红晕占据整个脸颊局促不安的表情，她的笑容也浮起显露在面容。

“喂喂…我才不是。”急匆匆打断她的话，“那时是没有绷带了啦，迷路的事情一开始你就弄错了……”

如果那时候我跟你说真相，你是否不会再用这种态度面对我了？我是不是也能够期待一下下你会欣喜地接受我呢？

“对了，是谁说要带我回教室，然后自己反而走去了高三教室的呢？”凌枫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笑容忽而凝结的人。

“你怎么老是记得这些事情。”想起来，还真是觉得有些害羞。

“反正我记得就是了。”凌枫编织着的东西已差不多完成了。“对了，那时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时到底说了什麽？”

“什么时候？”梦愣了愣。

“就是那次校运会你说‘我自己站在跑道都与你无关，只是我……’后面的话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依然耿耿于怀，象是错过了对他而言很重要的话语，甚至错过的是一生。

“那时啊……”梦犹豫着，“我已经忘记了诶。”

原来是已经错过了无法挽回。

“如果那时候我追问下去就好了，至少可以知道。”凌枫低头为编织的东西打个死结，低声说着。

“你很在意吗？”梦凝视着他，“可是，没有事情会有如果。”在以前，她一直幻想着许多的如果。如果当初妈妈没有盗取公司档，如果当初没有父亲和刘仪的存在，如果当初小杰没有被收养。

一直存在着自己内心的幻想世界，慢慢破碎了以后，她才懂得，没有事情会有如果的发生可能。所有所有的人都爲了如果而拼命追寻到死都看不清的真相。

“我，我是很在意听不到的话啦。”凌枫红着脸颊辩解。他也很清楚没有事情有如果，可心里却是万分希望那时候的事情如自己所愿。

就像这件事让他认识了她，就如这初遇让他爱上了她。

是没有如果的事情。缘分注定了，谁也更改不了。

猛然一阵风刮过，敲碎了湖面的影子。两个人的倒影小小的，小小的颤抖。风停了，湖泊微微漾着草儿。又是一群大雁飞过。

梦指了指那群大雁，漫不经心地说话。“天上飞的鸟和水里游的鱼。”她说的语气有点飘飘的，“很象是不是。”

凌枫在脑海里虚构了梦所说的画面。

鱼的尾巴融入鸟的翅膀，天空化做水。

交替的在场景变换。

“都是在飞翔呢。”无奈的笑暴露在快要降落的夕阳。

他抬起头看向被染红的天空。

鸟儿在游动。

女孩低头看着那个绑得臃肿的毛巾，再看看男孩一脸的歉意，忽而就笑了起来。满目灿烂的阳光远远不及眼前人儿的耀眼，精致娇美的脸颊与笑容及其相称。他看着不禁看呆了。

“有像你这样包扎的吗。”女孩低声笑着说，深褐色的眼球里满满地装载着快乐。“还有，我自己站在跑道都与你无关，只是我被你吸引着。”

那年，接力赛的最后一棒。

男孩接过棒子冲向终点。

头上的白带飘啊飘。

旁边的人纷纷喧嚣兴奋着。

“那时候的你，真的像在飞翔呢。”

何时梦的嘴角划出一线弧度。

只是我被你吸引着。

就只是这样而已。

Seventeen.

凌枫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人，忽而想起那时候她的那个笑容。就如同一根效力显着的治疗针具，将所有所有的温暖通通输入自己的内心，经过血液循环至身体的各个器官。

如和煦的春风般温暖得让人沉溺。

那年，在赢得一百米接力的第一名后，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脸容就是那脸摄人心魄笑容的女孩。那时还未知道她的名字，想去追寻她的踪影时，她却甚至连逗留过在那里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只有裤袋里的那条手帕证明着刚刚的一切并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发生。

看见她笑容的那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真正的天使。

自己也曾嘲笑过那些为爱而把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的人。可如今这个急急找寻只见了一面女孩的身影的自己不是更可笑么。

从那以后，他有意无意的常常经过初中部的教室，象是不经意地窥看，只是爲了寻找那个他无比在意的女孩。她全然不知情，直到那时候的田扉对她说，“我喜欢上了高一级的凌枫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