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舒回相府了，她没有继续没完没了的一个个找人询问下去，只是派出去了一部分暗卫和影子满城搜寻两个别国男人，如果两个人都是六指，一定要带回来，其他看上去可疑的也自己斟酌，她相信乔氏和云家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人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派出去的人果然靠谱，日日夜夜查了两天，已经排除了很大一部分流民的嫌疑，而在恒王府问出来的两个六指男人，至今没有任何下落。

但乔九舒能肯定，他们至今还在楚京城内。

长荆城这回送来的信有两封，一个是李将军的折子直接送进了皇宫，另外一封啰啰嗦嗦好几页纸是给乔九舒的。

李璟娆用上千个字简单说明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漠北军情，其中囊括了她每天的日常休闲生活，还有对李将军不让她随便外出的控诉。

过去边关一共才没多长时间，那个闹腾的丫头连字体都变得稍微更锋利了些。

楚京城流民大多都是边关逃过来的，乔九舒已经可以想象到那边还剩下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女人现在生活过得有多艰难。

谢裔说到做到，他的确已经把自己的兵从漠北军队里撤了出来严防着自己的边城，可是，漠北那些蛮子最近越来越难搞了，李璟娆总是下意识觉得有人在给他们出谋划策。

这段时间荆门关也零零总总打了不少仗，双方都有士兵和将领的伤亡，有时候闹的狠了，一战能死上成千上万的人。

再这么下去，荆门关迟早得破。

看完信的乔九舒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边关战事，心想着反正恒王府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只差揪出那个人，干脆把这事儿一股脑交给了楚年，然后在当天早朝上，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跪在大殿中央请命带军北援。

楚年坐在高台的龙椅上差点捏碎了手中那块檀木串子，硬是让她跪了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百官里，虽然这些日子乔九舒和楚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已经拔了不少废物，但总是还会有那么几个稍微有些脑子的人的。

“丞相大人一心为国，还望陛下成全！”

一个人开了头，剩下胆子小的也敢附和了，冒出来请命的越来越多，哗啦啦往地上一跪就喊：“望陛下成全！”

其实楚年至今都，乔九舒一直还是那个很多年前刚进宫冷冷清清不爱说话的小丫头，父皇母后全都把她疼得像个宝贝疙瘩。

如今父皇西去，在楚年心里他就是应该继续代替父皇护着这丫头的，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曾经跟在自己身后话都说不顺畅的小人儿，竟然都已经敢一身正气不达目的不罢休地跪在满朝文武中央给他施压了。

边关的战事他也很担心，但小九原本是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好做她的一国公主的，如今非要对打打杀杀的事掺和上一脚，哪怕楚年心里清楚她有自己的主意和本事，那也不敢草率下决定。

“监国重任你都还没弄明白，就想玩到战场上去了？”

“陛下，李将军手下人不多了！”

乔九舒同样也很了解自己的表哥，他没办法反驳这句话。

到上一战为止，将军手底下八个副将已经死了五个，虽然漠北那边也不是毫无损失，但李璟娆的信里提到过，他们不知为何总能很快的补上空缺，这件事相信楚年也已经知道了。

现在整个东楚所有武将都不能轻易脱身离开自己驻地，朝堂上，除了乔九舒，剩下的大半都是文官，仅有那几个稍微懂点带兵的武将还必须要守着京城有自己不能轻易放手交替的任务在身。

楚年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如果他不想看到李将军一家发生任何意外的话，让乔九舒亲自过去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妥协两个字听起来简单，可是经过心脉说出口却丝毫也不容易，楚年继位之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在无数人眼皮子底下沉默这么长时间的情况。

手心手背都是肉，身为一个兄长，他没办法也不不能够做决定。

但谁都知道，帝王难做，首先要把自己置身与高高在上的位置目空一切，才有可能把这个位置坐稳了。

“……打算何时出发？”

见到楚年终于松口，乔九舒自己也在下面悄悄舒了口气，然后有意无意间把自己的声音放得更加沉稳有力：“三日后。”

“好，准了。”

他这一句话落下，满殿里不知多少人都狠狠松了口气，乔九舒挺直腰杆半跪在大殿最前方的中间，面带温和安抚的笑意，高高喊了声“陛下圣明”，其他百官也跟着她喊：

“陛下圣明——”

当天乔九舒是走着离开皇宫的，刚拐到正源门，就看宓闲站在不远处好像在等人，扬首敛翅的白鹤在他衣袍上栩栩如生。

宓闲等在原地，远远看到乔九舒走来，目光立刻落在她身上。

乔九舒就是宓闲等候的目标，这种关系好像自始至终从来没变过，不论在曾经的高楼大厦人潮拥挤之中，还是如今正源门下空无一人下长巷里，一直都是这样。

可能因为这两人真的很默契能互相猜到对方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所以他们也就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开口，等两人相遇了，便很自然并排往宫门外走。

外面听着相府奢华大气的马车，高头大马在阳光下看起来油光水滑，踩着满地雪白见到主人过来后昂首嘶鸣为做迎接。

宓闲并没有上车，乔九舒坐在马车里，时不时被风掀起的帘子外，能看到他修长笔直的背影就离自己很近，削刻般的肩膀弧度让人光是看着就能感到莫名安心，好像不论前面会发生什么，哪怕尸山血雨，也有这人能完完全全以一己之力挡下来。

相府马车大摇大摆却异常缓慢的穿过街道，马车旁的宓闲也被所有路人百姓好奇的打量，偶尔有几个见过些世面的说这人好像是国师，总能引来此起彼伏的喧嚣争论。

马车并没有回到相府，反而停在了闹市街道正中间，昏山楼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