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是个人不多的小地方，因为紧挨着轮回谷，城里大多人看起来都比较凶。

乔九舒刚进城就被绝大部分人是视线往肩膀扫，那个印子还真是很亮眼，不过月弦以为的无人问津场面却没有发生，反而路边茶楼上，还有几个大胆的姑娘往她身上丢香囊和绣着闺名的手帕。

“……”

月弦觉得自己的天赋受到了侮辱，顿时脸色拉了下来，一颗光头在乔九舒身边也是异常扎眼，存在感丝毫不低。

他们没打算在城里久留，主要是假和尚的酒葫芦又空了才会进来，在街上随便找了个看起来不像会卖假酒的酒楼进去就让跑堂伙计带着上了二楼雅间。

说是雅间，不过是不隔音的屏风切断了两边视线而已。

隔壁应该是几个男人，摇骰子的声音不小。

掌柜得都多多少少会看人，见乔九舒衣着不俗，亲自跟上来给他们点菜，因为见着有个合和尚，掌柜还特意报了几个素菜。

上菜的时候，楼下大堂伙计还跟掌柜吐槽了几句，说那抱着狐狸的男人看起来就诡得很，明知有僧人在旁还点了那么多荤腥。

殊不知荤腥都进了某个水灵和尚肚里，那个诡异男人倒是只吃了几口菜叶子。

两人也一道走了几天，差不多达成了些默契，就比如点菜和打酒的时候，一般都是乔九舒。

虽然乔九舒本人并没有觉得这种默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但谁让她善良呢？

雅间是没有门的，一层帘子垂下来，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还能从风吹起的缝里看到里面的两人。

等他们吃完东西打好了酒，伙计来把桌子收拾干净又上了壶花茶，说今天城里有大事儿要发生，路过不妨凑个热闹。

对这种闲事乔九舒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反而是月弦一个和尚，眼睛一亮就不愿意走了。

酒楼对面是城里大户人家自己盖起来的三层小楼，檐角翘起来蹲着精致的石头小兽，从乔九舒他们这间窗子往外，正好能看到对面楼里忙忙碌碌的小丫鬟们。

其实光看外面装饰，乔九舒差不多就能猜出来对面要做什么了，但是看着月弦这没童年的光头满脸不明所以的兴趣，她也没有当那个泼凉水的人。

楼底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等他们又喝了半个时辰茶水后，街上已经再没处下脚了，火爆程度堪比云邕光明正大进楚京城。

“乔施主，下面为何全是男子？”

“你见过接绣球的姑娘家？”

“……绣球？”

就算月弦从小在寺里长大，那也是偷偷摸摸看过不少杂书话本子的，“绣球”两个字代表了什么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抛绣球的一定是美若天仙的姑娘，不然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对于他在某些时候突然迸发的天真，乔九舒打击的毫不留情：

“也可能是有钱吧。”

“……”

这个假女人好讨厌啊！

不过，现实里果然没有那么多仙女，出现在小楼三层的姑娘也只能算清秀，有些略微丰腴，一身雅致的裙子和满头珠钗衬得她贵气四溢。

这会儿乔九舒他们隔壁的骰子声也停了，年轻的男人声音带着骄傲：“我就说让你们别下去，这模样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哎哟，多亏王公子提醒，否则万一下去被谢二姑娘看上，那不是亏大发了！”

月弦听着旁边说话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没说话，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众生平等，遇上不合心意的破事气一会儿是难免的。

乔九舒见多了这事儿，没打算掺和，但是突然又听到隔壁传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还是有些小诧异。

“姓王的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赌钱还有脸面对别人评头论足？谁给你的大脸！”

“张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的店本姑娘愿意来就来！你！给我滚！”

听着旁边吵吵闹闹的，月弦有些担心那个姑娘的安全，乔九舒倒是笑出声了：“这丫头真讨人喜欢。”

连她怀里的小狐狸也附和似的摇几下尾巴吱吱叫着。

天知道，每次乔九舒对一个女孩子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欣赏的时候，月弦都会默默在心里给宓闲和南华那位小皇子上一炷香，念一声阿弥陀佛。

这位的性向至今是个谜，也不知道会是谁倒霉？

乔九舒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听着动静隔壁好像闹起来了，不光是动嘴那么简单，桌椅翻到瓷器被摔碎。

月弦背后就是隔着两边儿的屏风，乔九舒坐在和尚对面，眼睁睁看着屏风被什么东西一撞轰然倒下，砸到那颗亮闪闪的光头，至终一言不发。

撞到屏风的是那姓王的公子，一张脸远看还算俊朗，离近了能发现下颌满满一排痘痘，眼白发黄印堂青黑，身为大夫的乔九舒一看就知道他饮酒过度私生活不规律。

反而是指使酒楼伙计掀桌子的姑娘，漂亮娇蛮，叉着腰站在帘子前面，看到屏风倒了还砸到人也是一惊，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就瞟到了悠悠闲闲坐那儿喝茶的青衫公子，以及趴在“他”膝上的火红狐狸

一瞬间的功夫，平日在卞成蛮横跋扈专治公子病的张家千金就变成了乖巧小白兔，麻利拍了拍自己有些褶皱的袖口，特意掀开帘子走的正路，到隔壁再掀一遍他们的帘。

“打扰了这位公子实在抱歉，今天茶水钱我帮您记在店里账上。”

……

月弦有点很认真的不开心，受伤的明明是他好吗！为什么！难道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吗！

不对！他这张脸也是很好看的！

难道身为和尚就会感受到恶意？

跟“乔公子”聊起来的张家胡娘突然感觉身边不远处传来一道非常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悲凉目光，下意识咽了口水转头看了一眼，真的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屏风砸到了人！

还是个僧人！

天呐！张老头要是知道了这事儿恐怕会活活削了她下酒！

“啊对不起对不起！您……您不要紧吧？用不用我让人去找大夫？”

“呵呵，不必了，乔公子在这儿还要什么大夫，不是多此一举么。”

虽然月弦表面看起来还是笑眯眯，但是乔九舒知道，这家伙心里恐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这假和尚就没安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