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乔九舒可能误会了，清明的时候，街上人反而比往常更多。

她觉得这些人并没有给清明这个严肃的日子应有的尊重，该扫墓扫墓该祭祖祭祖，没事儿拖家带口瞎溜达个什么？

不过长安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看到什么擂台都火急火燎试图冲上去和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一较高下，但是可以因为排队太多或者人家看不上他细胳膊细腿，总之是没成功过。

别的不说，单论能在楚京大街上遇到宓闲，乔九舒就觉得清明不愧是清明，果然容易撞鬼。

伊岚看到宓闲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乔九舒还是能发现他不动声色把自己袖子拽得更紧。

那人正在人群里看着一个还比较大的擂台，乔九舒疑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发现好久不见的玉如言竟然戴着面具在那上面。

察觉到周围熟悉的感觉，宓闲下意识转头就发现了被两个男孩子护在中间的乔九舒，一身在裙摆袖口绣了竹叶的素白裙子，发间别一支清透的碧玉簪。

擂台上的玉如言已经看到了乔九舒，像个傻大汉一样朝她这里招了招手，引了好多人好奇地看过来，除了一部分默默惊艳了那么半天，倒也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毕竟乔九舒几乎不怎么以真面目在楚京露面，没人知道她就是安国公主。

但是这一下子整得，她彻底不能当做没看见那人了。

等宓闲终于穿过人群走过来，玉如言也已经结束了擂台上的“小打小闹”拿了几块银元宝的奖品后就在无数人敬佩的目光中跳下擂台也跟了过来。

“嗨，小殿下好久不见！”

乔九舒真想把他没什么用的头拧下来，但看着周围那么多围观人群，还是硬扯出了假笑打招呼：“……好久不见。”

一行三人突然变成了五人，先开始的确尴尬了好一阵儿，但边走边有玉如言打着哈哈，不知不觉气氛也自然了不少，起码乔九舒会主动跟宓闲说话了。

“没带林鬼出来？”

宓闲接茬儿：“他留不喜欢人多，留在星儿那了。”

……

好吧，还是他想得周到。

玉老板跟在后面搭着长安肩膀，是真的很想给自家主子一脚！

尴尬了吧！又尴尬了吧！活该这么大年纪还是光棍一条！

伊岚走在最前面，大抵是也能察觉到后面那两人的尴尬，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面具摊子：“小九，我想去买面具！”

路边的各种擂台和小摊挂了很多纸灯，什么颜色都有，掺着星光落在伊岚脸上真像幅画。

看着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乔九舒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快步跟上去一起挑起面具，时不时在自己脸上比划着试一下，还能用摊主自己带着的铜镜看看模样。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同样也是一幅画，是能挂在屋里看上一辈子都不会腻那种。

伊岚身上从来不知道带钱，几个面具加起来一共还不到一两银子，乔九舒摸了半天竟然没能从身上摸出碎银，正想再找找腰封的时候，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把钱放在了摊子铺着的黑色绸布上。

熟悉的清淡药香又开始在鼻息间萦绕，连带着宓闲的呼吸都好像离自己很近。

不远处的长安眼睛突然被玉如言遮住不让他看，身后那人还念叨着什么“少儿不宜”。

先起身的伊岚好像没有发现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暧昧，很自然的道了声谢，也不推脱就把自己的狐狸面具带上了，系带子的时候有些费事儿，但还是跟自己赌气一样摇摇头拒绝了乔九舒的帮忙自己弄好。然后把多买的那个拿去给长安，还细心的替他绑好。

两个少年隔着面具对视，没一会就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玉如言脸上原本就有面具，不过他的很简单，就是个有点弧度刷了绿漆的圆板子，在眼睛和嘴巴的地方掏了洞，看着两个小朋友笑得开心，看看不远处自觉走在一起的那两人也“嘿嘿”笑出声。

在没人看到的面具下，能发出轻笑声的伊岚眼睛又突兀红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乔九舒原本想着去找李璟娆的，之前已经走了一趟将军府，没想到阿娆进宫了，也算好事吧。

乔楼今天晚上有云游的说书先生和琴艺大家吴夫人，惊堂木拍的响，琴音却每每都能和上张嘴叨叨叨从午后到半夜一直没停下来的嘴。

傅褚裕就知道自家小姐闲不下来，二楼临街的隔间一直给她留着，正好派上了用场。

“话说钱家那土耗子天生会打洞，盛元王陵一通到主墓室！

一路机关陷阱如许咱且不提，就说那棺材，底下一圈儿的蜈蚣爬得密密麻麻好不瘆人。

钱东南凑近一瞧！

什么蜈蚣！分明是个早失传了的机关纹路！

……”

听得时间越长，乔九舒越感觉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钱东南？

这人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宓闲坐在乔九舒对面，看到她开始慢慢往一起拧的眉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茶杯的同时嘴角带上了细微上扬的弧度。

察觉到对面不太对劲的眼神，乔九舒抬起头有些嫌弃的要瞪他一眼，瞪到一半突然卡住！

哦！

钱东南！

这说的不就是他们炸了的那个假的帝陵吗？

怪不得越听越耳熟！

但是故事情节好像……误差有点儿大。

不过人家说书的也就靠讲故事换点茶水钱，乔九舒也不至于因为故事名不副实去不高兴，反倒觉得还蛮有趣。

听那人把钱东南描述的像个精明干瘦一天啥也不干爱好钻洞的鬼才，再想想真人胖成球的模样，反差萌就是这么出来的。

低笑出声的乔九舒吸引了长安的注意，他是个憋不住话的小孩，直接就问：“姐姐你在笑什么啊？”

乔九舒抬起快埋进茶杯里的脑袋，整张脸上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伴着里里外外的各种灯火明媚非常：

“笑那个土耗子钱东南啊，傻不拉几没事就打洞，不如正儿八经赚点钱来的舒服！”

在场认识钱东南的除了乔九舒和宓闲，还有在南华跟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玉如言，听着话也“噗嗤”笑了。

天晓得那个胖子费心费了下墓还不就是为了赚钱，一天到晚巴不得不再闻任何土的味道掉进钱眼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