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想外公了……”

宓闲了然，将埋在胸口的人小心翼翼扶起来，却发现乔九舒虽然抽搭了好半天，可眼泪只落了两滴沾在他衣服上。

这会儿眼眶不再红的那么明显，乔九舒挣脱宓闲手臂转过身冲库纳哈兰挠挠头笑得有些腼腆，忍着舌头上火辣辣的疼解释：“我从小就喜欢缠着外公，多年不见一时有些想念，让姐姐见笑了。”

“弟弟性情中人，怎么会见笑？”库纳哈兰先头还故作淡然，可话说了一半终究没忍住，笑意一点点扩大：“不过姐姐还是很少见到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哭了呢，弟弟真可爱！”

乔九舒是真的喜欢这个大姐姐，看似洒脱随性，其实内里特别温柔，就像她在表哥楚年面前会不自觉露出些鬼灵精怪，面对正在打趣她的库纳哈兰也会下意识扁着嘴巴做委屈状：

“我没有哭！”

库纳哈兰爽朗笑出声哄着这头尚且稚嫩的小野狼：“对，弟弟没有哭，方才是姐姐看错了好不好？”

这俩人闹的开心，连带着青萝和玉如言也满脸笑意，唯独宓闲，看起来虽然在笑可那眼底却没有半点高兴。

哭不出来挺难受的吧？

漠北贵人府邸修的比其他几个国家要大气不少，圆顶屋子加上那些雕梁壁画还莫名有点可爱。

库纳家的下人们都对乔九舒有着莫名其妙的兴趣，一路走过来，那些人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洞，看看这幅少年皮囊下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起初乔九舒没有怎么搭理，只当这些家伙不常见到外人，可是越到后面越感觉不对劲！

“小弟弟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呀？”

嗯？

喜欢的女孩子？

低头瞅了眼这个大姐姐顺自己胳膊往上爬的手，任乔九舒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异样，余光不动声色瞄了眼宓闲有些铁青的脸后，很快恢复好只僵硬了一瞬间的面部表情，笑得眉眼月牙似的露出一颗小虎牙：

“有啊！”

迎着库纳哈兰略显诧异的眼神，乔九舒做出生怕她不相信的严肃模样：“真的！阿娆她可漂亮了！”

“阿娆？”哈兰似不经意地浅浅笑问：“也是咱们漠北的孩子吗，姐姐好像没听过呢？”

“不是的，阿娆她是东边大将军的千金，不过李伯父不愿意我总是去看她。”

乔九舒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被族群遗弃独自舔舐伤口一瘸一拐走在荒野上的小野狼，连另外三个“同伙”都差点信了她的邪。

陪着外来的贵人们填饱肚子安顿好住处，库纳哈兰笑嘻嘻道了晚安独自离开偏院，一个人在黑乎乎的小路上走了没多久，身边就悄无声息出现了个包在黑色夜行衣里的精瘦男人。

“首领，东楚七年前卸甲的李将军膝下有一女，名叫李璟娆，楚京有人说她曾经与一个红衣公子一道游玩过多次，还是楚太子年幼时定下的未婚妻。”

“那小野狼的底子查到了么？”

“回首领，属下无能！不过……”

库纳哈兰瞥他一眼神色冷冷：“说！”

“不过，跟在他旁边的男人与那位国师模样很像！”

楚国国师？

可是他不是北邺山的人吗？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且先不说最近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的李璟娆一顿饭间不停打了多少喷嚏，乔九舒这会儿正从后面扒开了宓闲屋子的窗户探脑袋进去。

实在不怪她鬼鬼祟祟，库纳哈兰那些手下把前院守得严实，难不成她大半夜不睡觉光明正大去找“师兄”秉烛夜谈？

外间空无一人，玉如言大概早被打发走了，宓闲已经睡了吗？不应该啊？

这间屋子有些像带里间的书房，外面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书，桌上点了盏灯被窗外吹进的风差点扑灭了去。

轻手轻脚翻进屋里，乔九舒看到了书桌上铺开的宣纸，上面只有墨迹未干的一个“九”字竟是万般深沉压抑。

狼毫笔就那么随意搁在一边墨台上，她咬着嘴角略微干裂翘起的死皮，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笔在“九”的下面端端正正写了一个“叁”。

然后又在旁边补上两个潦草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字。

“吱嘎——”

里间门突然被推开，乔九舒下意识抬头，就见宓闲只穿着素白的里衣站在那眼含疑惑地看着她。

“小九？你怎么来了？”

“啊？”乔九舒手中动作突然顿住，笔尖还留在纸上那处，渗下一团大大的墨迹。

“没什么啊，就是来问你件事。”

也不揭开她故作淡定的伪装，宓闲穿件领口较低的宽松里衣却一点也不拘谨，大大方方走至桌前，看了一眼在他眼里倒着的四个字。

“九哥，三……弟？”

乔九舒瞬间“啪”放下了笔，双手背在身后左看看右看看：“啊？你刚才在说什么？”

这小姑娘最近越来越闹腾了，怪可爱的！宓闲想着，便没忍住抬手摸摸她已经散开长发的脑袋：“你要问什么？”

“咳！”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乔九舒这才端正了神色躲开那只大手，绕过书桌走到里间门边抱臂倚着，挑眉：“我可以进去吗？”

“随意。”

她以前跟老三从来没有分得清楚过，出任务几天共用一个帐篷都是常事，这么问自己都感觉哪里有点怪。

得到宓闲回应后抬脚往里面走，就看到了屏风后面尚且热气腾腾的浴桶：“你准备要沐浴啊？那我尽快问完就走。”

宓闲跟在她身后满不在乎：“不要紧，你慢慢说。”

可能是因为习惯使然，乔九舒自然而然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下意识撑着两侧并不软和的床板按了按，像在试席梦思的弹性一样，反应过来如今这世上压根没有床垫后也不收手，依旧撑着床沿仰头看宓闲：

“库纳哈兰如果要查，能找出来你的身份吗？”

楚国国师虽然不常现世，但多多少少也有些画册流出来，北邺山那边会有吗？

宓闲知道她问得是哪一层，拉过桌边椅子坐在床前与乔九舒平视，声音清朗但碍于外面的下人们略微压低了些：“查不到的，殿下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