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她的态度太过鲜明，陆钦居然起了和她分辨的心思：“我没有要碰它，我只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

她明显不信，他又接着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碰它？”

越溪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道：“因为我喜欢它。”

陆钦微顿。

他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对你，对你所喜欢的东西，都会怀有最深的恶意？

是谁让你有这样的感觉的？

越溪却没有回答，只是觉得那只蝴蝶待在这里不好，转头无声说了句什么，那蝴蝶就扑着翅膀飞远了，她的光刃也在蝴蝶离开他们视线的那一刻撤了下来。

她的瞳仁再度全黑：“背我。”

陆钦抱起了越溪，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日渐温和了，低头看她的时候，忽然看到她在捏手指，似乎在组织语言，细眉扬起的弧度让人很难忽视她内心的纠结。

陆钦抬头看向前方，似乎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走了几步，她别扭道：“可不可以吃东西？”

“嗯，”他随口问道，“想吃什么？”

她于是抬头：“我想吃刚刚那个青苔，手指上的，湿湿的那个。”

陆钦停住，看着她，忽然想起了蓝星上的一个成语：得寸进尺。

他给她一寸，她毫不犹豫地就还了他一尺。

........

陆钦在反复确认过，她只想吃青苔，而且不会有事之后，才认命地去找青苔。

越溪则是坐在阴凉处，咬着他给她找的野山厥，看着男人进入密林当中。

很明显这种可以用于解渴的植物，她之前也没有接触过，否则不会没洗就准备咬在嘴里，她现在咬着的那一截是陆钦特地洗过的--味道其实没那么好，有点涩涩的味道，她却吃得很开心。

找回青苔的人耐心发问：“你确定要吃青苔？”

越溪闻言歪着头想了想：“我吃就可以了，你做吧。”

陆钦转头看了眼帐篷里的医疗包，沉默片刻，还是起身到河边去清洗青苔了。

但是这东西其实很难清洗干净，丝丝缕缕地纠缠在一起，像是打了结的毛线团，陆钦洗了一半想起她第一次胃疼的时候嘴唇都快咬出血了，觉得这东西吃了可能会让小姑娘疼得把嘴唇都咬破，顿了顿，还是在几千万观众面前敷衍地表演了一下毫无演技含量可言的“不小心松手”。

青苔顺着水流流走了。

回去的时候她咬着山厥含糊问：“弄好了吗？”

陆钦对上她的视线，顿了顿，神色如常：“可能不够，我再去找找。”

越溪似乎是见太麻烦了，直接抬手，一大堆青苔团着出现在陆钦面前，她抬头：“够了吗？”

陆钦：“........”

【哈哈哈哈哈哈哈主播对吃青苔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啊！】

【但是，那东西真的能吃吗？（捂脸）】

【主播可能是看它绿油油又亮晶晶的，觉得可能会很好吃，才想吃的吧，而且她说了，她吃就可以了，毕竟主播不怕死.......】

【因为颜值什么的想吃，好像是比较符合主播的风格（笑哭）】

【主播可能真的只是想尝一尝，没想到正房这么磨叽】

【正房应该不想让主播吃这个吧，毕竟不安全.......】

【没明白，主播不是不死体质吗？（疑问）】

【但是也会疼啊........】

陆钦最后还是做了一点，但他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煮熟，只能加水熬了一会儿，等看到青苔散开了，才沉默一会儿，看向一边等着吃的人。

越溪伸手了，但是还没碰到，他就开口--

“我先吃。”

但是被越溪看了一眼之后，手里的青苔汤就被抢过去了：

“要是有毒怎么办？”

陆钦沉默了，然后看着她尝了一口，最后脸色不变地喝完了。

陆钦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她却舔了舔嘴唇：“还行。”

越溪诚实道：“还是鱼比较好吃。”

陆钦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她喜欢的是相对之下，比较正常的烤鱼，而不是怎么看都够不上食品安全标准的野生青苔。

毕竟星际发展到现在，很多植物都已经变异了，在野外生存的时候，他们都是能不碰就不碰，她倒好，直接吃上了.......

不过看她吃了那么多，也没什么不舒服，应该没问题，陆钦稍微放心了一些，背起她继续赶路。

越溪问他：“你不吃吗？”

她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一知半解，没有理解“饿得疼”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饿了会疼的。”

陆钦顿了顿：“隔一段时间吃，不会饿的。”

“那你还没到吃的时间吗？”

“嗯。”

“那我们以后选一个时间吃？”

陆钦脚步缓下来：“嗯。”

“你的话好少。”

“只是觉得不需要说太多。”

“我的话很多吗？”

“还好。”

“那我继续说了。”

“嗯。”

..........

她也只有在吃饱了之后才会表现得像是一个小姑娘一样，其余时间大多是警惕而冷漠的，陆钦听着居然，心里居然觉得有些心软。

他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不知道她是敌是友，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种族：可她就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与世隔绝，却又，心思玲珑。

到底是谁，能狠心把一个对一只蝴蝶都愿意倾尽全力保护的小姑娘关起来，让她远离正常人的生活？

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虐待行为，明明早就在全星际都严令禁止了才对。

陆钦垂下眼睫。

时间推移得很快，转眼林中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

越溪安静下来，整个夜晚都蜷缩在树边，而他则在帐篷外守夜，时不时地看一眼靠着树闭眼的人。

睡着的时候很乖，像是一只被人轻轻安置在深林，却又难掩一身月华的精致瓷器，脆弱易碎。

他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原以为声音已经控制得足够小了，她却瞬间睁开眼睛。

倒是没有了第一晚那样危机四伏的冷意，而只是睁着眼睛：“你也在？”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她却伸手拍了拍身边：“坐。”

等陆钦在她身边坐下来之后，她才转头，飘散的发丝逸散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毛茸茸的：“我以为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呢。”

陆钦忽然明白了什么，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可以留在外面和你一起......守夜。”

“守夜？”

“就是清醒地度过夜晚。”

她有点高兴：“那我每天晚上都在守夜。”

陆钦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都有些微妙的安静，她却毫无所觉：“你知道得真多。”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亲近，她调整了语气：“看在我还满意的份上，到藏星的路上，我不会换了你的。”

很傲娇，有点小脾气的傲娇。

她鲜少有情绪这么鲜活的时候，陆钦的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