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快回，这些丸子冷了不好吃。窈啊要是恁张娣说妈什么，你就左耳出右耳冒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林红想想不放心又跟在叶窈窕后头喊：“人家给叶锦说了一个对象，还不就这几天女方来家看家庭，你大娘要是有什么说道，你都别答应有什么往我身上推。”

张娣家的两个儿子叶锦和叶前年纪都不小了，两人一个挨一个眼看着到了说亲的年纪，听说就这几天女方家要过来看家庭。

看家庭是甜水村的风俗，所谓的看家庭就是男女双方见面以后觉得还成的话，女方就到男方家里家外走一走，如果看中这家，婚事就能七七八八了。

支书家的儿子自然不愁说不着对象，也是因为条件好、挑着找，所以叶锦挑挑拣拣耽误了一年，眼看老二也大了要说对象，张娣这才急了。现在看家庭，年前带来家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双方都看好，估计婚事就快了。

“我知道了妈。”

叶窈窕小事上头乐得听林红的吩咐，再说看家庭这事儿还早呢，她并没放在心上。哪知等到了叶建民家才发现事情，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端着碗跨进门正好见着一屋子人正眉飞色舞地说笑着。

叶窈窕皱了皱眉头，腿一打弯，人就准备往回走。谁知道怏怏不快的叶前居然喊了起来：“窈窕，怎么要走了，快进来。”

“二堂哥！”

叶窈窕叫了一声人却没动，张娣已经嗔怪地迎上来：“你这孩子怎么来了又走呢，你这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给我奶尝尝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娘你家里来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去找我奶。”

叶建军是冬天牺牲的，所以每年的冬天叶老太都不好受。

她打断林红滔滔不绝的话和已经伸过来的手，又笑着冲屋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你们是我大娘家的亲戚吧，我一直在外头念书也叫不全人，我妈让我给我奶送点吃的，你们先玩着。”

说着仿佛没事人一样，笑眯眯蹲着碗就要往后头叶老太的屋子里去。

“窈窕你奶不在后面。”

张娣有点尴尬，眼中闪着复杂的光看着叶窈窕摇曳的背影，眼中生出一丝晦暗不明的阴翳。

“那成，大娘你先尝着，以后我再给我奶送来。”人不在，肯定是张娣一家吃，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大方方送给她。

叶窈窕眼眸微动，看了眼张娣，嘴角噙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就是不知道她大娘这萝卜丸子能不能吃得起。

叶窈窕不是个小气人，可是张娣这回事情做得有点过分，一般看家庭叔伯兄弟妯娌之类都会叫到场，张娣这样显然是没把林红放在眼里。

“那行，大娘我走了。”

等张娣接过蓝边碗，叶窈窕转身就走。

“妈，你也尝尝，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叶锦没心没肺地拈了一个，顺手又递了一个给张娣。

“不就是个萝卜丸子么，没滋辣味的能有肉坨子好吃？”

张娣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已经伸了过去。等咬了一口后，她嫌弃地张嘴巴仰头嚎：“烫死了，就这么点丸子巴巴儿就送来摆美呢。唔....”

叶前叶锦抬头看自己妈，就见张娣已经快速地吞完了一个丸子，又伸手去拿了另一个。

这回她没有囫囵吞丸子，而是轻轻咬了一口，等确定不烫，她这才急不可耐地咬下去。

唔....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张娣眯着眼睛，嘴巴根本停不住。丸子这种东西，一般闻着都香。但是吃着其实味道都是差不多的，啃完嘎嘣脆里头就是齁咸。不过因为这个时候人人都缺油水，所以能吃上个炸物还是高兴得很。

可是张娣不同，她这些天炸了带鱼、炸了丸子、炸了小果子、又炸了撒子.....虽然不至于洋兴地说她闻够了味儿，但是一般的炸物还真入不了她嘴。

但是这会儿，面前的这么个圆溜溜，丢丢秀秀的丸子静静地被她捏着，被她快速地咀嚼着正缓缓地绽放出了鲜香。是那种萝卜特有的清甜夹杂着酥脆，却没有了萝卜特有的辛辣。嚼着嚼着你就会发现，咬下这么一口，嘴巴里还会充斥着萝卜粒的鲜甜。

好吃！

张娣咽下口水，伸出了手。她是吃完一个还想再吃另一个，却见蓝边碗已经被叶锦端给了未来的儿媳妇。刚才还鼓着嘴巴一脸不耐烦的小大姐，这会儿居然笑眯眯端着碗吃个不停。

叶窈窕！

张娣来不及多说，一阵风就往外跑。紧赶慢追，终于在家后拐弯处看到了叶窈窕的身影。

“窈窕，等等，碗给你！”

“大娘，不急，你先忙你的。”

转过身来的叶窈窕脸上一点没有异色，仿佛张娣追了这么远的路来真的只是为了跟她说上这么一句话。

稳！这丫头行事真稳当。

张娣心里越发酸涩，当初要不是....

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盯着由远及近渐渐冲她走过来的叶窈窕目光渐渐转深，只见这丫头面容姣好，身子窈窕，人才相貌十里八村难找，这丫头终于还是没有辜负那人给她起这名时的初衷。

“窈窕现在越长越好看了。”

“在大娘眼里我哪里丑过呢。”

叶窈窕笑得一无所觉，“大娘，不用这么急匆匆跑过来，不就是一个蓝边碗么，一家子不用讲究，等以后空闲了让我妈去你家拿来就是了。”

张娣还没听出叶窈窕话里话外砸下的钉子，喘着粗气笑着：“既然来了，就去家里坐坐吧。”

“那不行，大娘对我这么好，我得自觉。”

张娣笑得越来越灿烂，林红天天把闺女捧在手心里，还不是三句话一说，丫头的心就转过来了？不过，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她要自觉什么的这是？

叶窈窕很贴心地给她解惑：“我刚才见到你家里有个姐姐，大娘那是谁呀？我这庄户人家孩子去了，会不会让人家看不起大堂哥啊！”

“她自己就是庄户人家，怎么能看不起....”

张娣的笑容有点勉强，话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她掠过叶锦的事情，也不提别的，只想将心里的憋屈一股脑说出来：“窈窕啊，当年你奶说你家孩子多让你给大娘养，大娘不知道有多高兴，要不是....”

“大娘要是高兴，我妈就该哭了。”

叶窈窕还是笑得一脸春风，跟张娣说话也越来越温柔。

张娣虽然觉得不悦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讷讷着：“你妈脾气急，性子又不好，其实搁我们家还能亏待你？我们家条件可比你们家要好...”

“大娘，可不能说这话，大爷身为支书，应该为renmin服务。大娘，咱要闷闷大发财，家里东西即使多也不能搁外头说。”

张娣头皮一麻，连忙点头：“我心啊，大娘没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