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振动闷响，柱子裂成了四段，要不是还有环系着古尊，早就四散而去了。

蒙垢古尊惊讶，“我虽知你能解开棋局，但怎么如此迅速，好似宿命一般？”

吕延陷入了回忆。

定段赛，第一日胜了刘百强，第二日第三日也顺利获胜，却折在了第四日。对手很弱，陪太子读书型的，他想输都难。从布局到中盘，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时机已成熟，他决定落下制胜一子。

却就在这时，强烈的眩晕从背后袭来，顺着脊柱轰占了他的大脑，在一瞬间他大脑空白，眼前是一片白。

在白光里他看见了什么东西，一晃就过去了，只依稀看见脚跟一闪。

当他回到清醒真实，棋子落在了不可理喻的地方。

对手惊讶地看着他，拿着棋子不知所措，多少视线投了过来。

他让对手不必落子，“我认输了。”

对手讷讷地问：“你怎么了？”

他曾真的以为是恰逢身体不适，但是在东方自在宫，守庙人的阵法就是这局棋，他便觉得异常，今日更让他感到恐惧，难道真的坠入宿命？

巨石的坠落打断了他的回忆，石壁震动，从上边飞下的巨石砸在锁链上再翻滚，摇摆着坠落在地，彩屑横飞回音震耳。

锁链在空中摇荡，巨石也在地面蜕变，像是璞玉剥去外皮，露出了玉质的觉尊之头，一对微睁的目睥睨天下。

蒙垢慨然对着红脸，“你的牺牲将铭记我心。”

红脸慷慨而立，“我本无形无心，是您赐我生命，使命就在近日，欣然赴命。”

“善！”蒙垢双手合十，“他的剑将有你的名。”

红脸化作红光飞入了吕延的剑。

“只在今日！砍断我的锁链！”蒙垢断喝。

吕延举剑。

“唵！”二十五个裂纹的觉尊之脸齐声而诵。面前出现八臂天王，四对手掌双双合十，夹住了小剑。

吕延左手按在右手上加力，但八臂天王纹丝不动。

“这是不动天王。马上和剑灵结合，破除虚幻！”蒙垢大喝。

吕延的意志汇于右手，就在到达剑柄之刻，识海中一声轰鸣，一只红蝴蝶进入了他的意识世界，在河边翩翩飞转，经停之处生出凤仙花。

“这里还有一个人？”红蝶一下静止空中，忘记了挥舞翅膀。

“是的。”

“是谁？”

“说不得。”

红蝶立刻警告，“我们不应隔心，否则我无法与剑融合。”

青空走了出来，“关于我，你想知道什么？”

红蝶一见青空立刻倒退，几乎龟缩成了甲虫，“你！”惊恐声嘶，“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我一直在追寻答案。你又是谁？”

“好可怕！你是远古的人，不！比古尊还要古老，甚至……”声音瑟瑟。

青空用手指轻轻支住了红蝶，让它显得更渺小，“在我恢复记忆之后，或许真的如你说的可怕。现在我们只是相逢的路人，我可以把我有的都告诉你，你也要专注眼前事。”

红蝶颤抖着，“你不要吞噬我。”

“我只要自己的东西，不强取别人。”

“好，我来完成眼前事。”

红蝶重新飞起，落在了吕延的肩膀上，“觉尊，本无派无宗，单纯追寻真谛的心。却被后来人牵强衍生，伪装出层层迷雾包裹，使人不明真相。什么明王、金刚、极乐净土、大千世界都是虚妄之物。我来自古尊之本心，若想与我融合，需要勘破重重伪装。”

重重的七彩迷雾涌现而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绞在一起，使人目迷忘我。

“用心眼看破迷雾，八臂明王不攻自破。”

吕延盯了许久，迷雾仍是迷雾。

“把心眼放空，看向迷雾的后面。”

吕延照做，迷雾的颜色越来越淡，向两侧分开。

身边出现舞动的身影，似真似幻，忽而是天女，身形分外婀娜，忽而又成了魁梧的武士，孔武有力，时而是舞姬，时而是霸王，时而忸怩作态，时而洒脱跋扈，乐曲已响起。

吕延蠢蠢欲动，要随着乐曲舞蹈。

“守住本心，勿动！”

吕延用右手按住左手，可是腰部又要扭动，便奋力用双腿别住，随即左脚又蠢蠢欲动。

乐曲向高峰爬升，没有钟鼓的发聩，只有丝竹的靡靡，使人昏昏却血脉愤张。

“啊！”吕延大喝一声，“别想俘获我！我宁愿失去一切！”他的右手化作五支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也不会放弃，自由的思考！”

鲜血流淌在识海，舞者们一变，成了圣洁的天女，向空中挥洒着洁白的花瓣。吕延抓住了一片，花瓣的正面写着禅经，背面写着“诵经百遍，心魔自破。”

他扔掉了花瓣，“不诵经也可。”陷入闭目思索。

天女又称为舞女，靡靡之音又起。

当左臂要随乐起舞时，他右手化刀砍落了左臂。当乐曲攀上顶峰，他已经砍掉了右肩以下的所有。

舞者们瞬间静止，成了栩栩的雕像。空中有个声音，“你的右手将是不祥之物。”

吕延回复人形，走到一个雕像前面，几乎赤裸的舞女，而面孔分明是方才的天女，左眼为玛瑙，右眼为红宝石。掰开舞女的嘴，里面是一只蛇，却长着百灵鸟的头。

他明白了，“后天之物，形神错位张冠李戴，才能如此妖异。”

一切破碎，浓雾又起。

迷雾之后是万仞灵山，像是刺天的方锥。

灵山上一层层的梯田般的广场。所有的广场跪满了信徒，全都向上行着五体投地之礼。如来就坐在最高处，无论相距多么遥远，如来都近在眼前。

他踏上了灵山的台阶，路过庄稼一样的信徒，想起了蛊城里收割韭菜的情景。他走得很慢。如来向这边看了一眼。他即刻就到了山顶，问如来：

“为何要信徒？”

“觉尊不需追随，只因救济众生之善行，人人自愿追随。”

“既不需追随，必有摆脱法，空谷独行，岂不快哉？”

如来反问：“众生愿追随，为何要摆脱？”

他无语，许久后指着下方的信徒，“为何要救济他们？他们的苦难多源于自身欲念，救他们会业力反噬。”

如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