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水木星君和朝云仙子皆是满脸惊讶与好奇，目光转向师父。

我的心也因为这句话而变得异常紧张，即使是明知没有可能，却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偷偷地看着他被风吹起的发丝。

“不会有那么一天。”良久，师父冷声回道。

桃花仙人脸上笑容微滞，而后，也只是轻轻笑道：“但愿到那时，鹤殿你还会如今日这般冷静。”

我静静站在他的身后听着，只觉得眼角一片刺痛，‘不会有那么一天’这句话，不停地在耳畔回荡着，摧心折骨之痛亦不过如此。

我的师父，他一向如此自信。

“好了，好了，就别再讲这些没有的事了。”水木星君笑着打圆场道：“我们还是快些进入内殿吧，不然，被青鳞龙君发现我们还在这里，他可是会大发脾气的。”

走出前殿，一条光滑的石板路直通向内殿的大门，石板路上有少许积水，怕是因这晨露所致。师父面色淡然走在最前面，朝云仙子与水木星君紧随其后，我因为担心这身上衣衫，会被这积水所打湿，只得用手将裙角微微向上拉起，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他们的身后走着。

殿处长廊，黄花梨木材作梁柱，殿内窗棂，红漆染木雕刻窗花。跨过门槛走入殿内，眼前是一片红艳喜庆。

仙娥们身着彩色云裳在内堂之内轻歌曼舞，其体态轻盈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前来恭贺的仙人们个个身着华丽的衣裳，列席而坐，相互颔首打着招呼，手中把玩着精致的酒盅，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师父转身往内殿左边第一桌走去，我本欲与他同坐一桌，却不料还未踏出一步，衣袖便被桃花仙人给拉住了。

“小丫头，过来和本大仙同坐一桌吧！”

还没待我回答，他便一把将我拉至身旁。

看着朝云仙子往师父方向走去，我心里顿时急的不得了，恼怒道：“我不想与你坐一桌，你快点放开我。”

我很不悦怒瞪向他，暗暗使劲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奈何怎么样也挣脱不了。

“不要生气嘛！”他一脸轻松，笑着道，“你这丫头，年纪才这般小，就这么容易爱发火了，这样可是不好哦！来来来，过来，陪本大仙坐一坐。”

“不行。”我一声拒绝，我若与他同桌，那我的师父岂不是白白让给了朝云仙子。

桃花仙人只是笑笑，伸出手指向上殿左边，道：“你师父那儿已经被别人给坐了，你就来陪本大仙说说话吧！”

被人坐了？我第一感觉不妙，回头看去，东宝不知何知蹿到了师父的身旁，正刻正一脸好奇地蹲坐在板凳上，发现我正看着他，小胖子高兴地不得了，仰起小脑袋朝我努努嘴，扮起了鬼脸。

见到是他，并不是那朝云仙子，我也就放下心来。想来，这殿中所认识的仙人也并无几个，若不与这桃花仙人同桌，我莫非还要一人一桌不成。

于是，也只得应了他，偷偷看了一眼师父，他依旧是沉默不语。

桌面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奇饮佳酿，食盘里摆放着各色各样的仙果奇花，这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看着桃花仙人一口吞掉一朵花，我看的是目瞪口呆，惊讶问他，“这花能吃啊！”

“能。”说完，他又拿起一朵丢入口中，看那模样，好像真的十分美味一般。

原来，神仙都爱吃鲜花啊！我在心中感叹道，这让我想起了瑶山后山的桃花树。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我小心翼翼地从食盘中拿出一朵百合，偷偷地四下张望，观察那些仙人，却谁知，他们的吃相太过于斯文，皆是以长袖掩鼻口，这让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只得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师父，见他动作轻缓从盘中拿出一朵百合花，薄唇轻启，齿色亮如白瓷，慢缓缓嚼动，泛着诱人的光芒。

“小丫头，你吃呀！”

我看的有些失神，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百合花，已经被桃花仙人抢走了，突然一朵百合塞入我口中。

“咳咳咳……”

“哎呀，真没有用啊。”

桃花仙人嘴上调笑，伸手端来一杯酒水递到我面前。

“谢谢。”

我轻声谢道，接过酒盅，埋下头将面纱一角轻轻挑起，将酒盅凑到唇边，一饮而下，喉咙顿觉一片清凉甘甜，忍不住好奇问道：“这酒没有一点辣味，味道还极好，这是什么酒啊？”

他有些得意道：“桃花酒，本大仙亲酿制的桃花酒。小丫头，你觉得好喝吗？”

目光里满是期待，看的我很不适应，撇过头，小声回道：“嗯。”

身旁却响起他爽朗大笑的声音，“小丫头，你倒是挺有意思的，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是谁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完又深深地将头埋下。

他却只是一笑，“不可说啊，不可说，佛曰，不可说啊！”貌似很无奈一般，摇了摇头，又端起一杯酒饮下，目光深远看向远方。对面的朝霞仙子被他看的是面色通红，咬着唇想怒不敢怒。

第七章

我看到浅浅一笑，目光却与师父相撞，心猛地一颤，慌慌张张将目光移开，不敢再向那边看去。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跟在古墨白身边有多久了？”

“嗯？”思绪被他唤回，我一脸茫然看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微微嘟起红唇仿佛是在生气，“小丫头，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久迷，既然不认真听本大仙说话。”

说完，伸出手将我脑袋轻轻拍了一下，一阵淡淡地桃花香扑入鼻中。

“你……”我气得直咬牙，转过头怒目瞪着他。

“好了，好了。”伸手在我头上轻轻抚了几下，轻声调笑道：“才多大点年龄，脾气就这般大了，以后，那还了得。”

我没好气道：“这不关你的事。”

“呵呵……”他脸上笑容愈深，目光含笑道：“说啊，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青衣。”我目光愤愤看着他，“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顾倾城。”

“没听过。”拿起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欲放口中送去，却被他抢走了。

“哇，味道真不错。”星眸微翕，樱唇轻轻咬动，一手拿着酒盅一手撑着脑袋，吃的一脸享受。

“你……”

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就一肚子的火，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贪吃的神仙。

“这不是桃花仙人么！想不到，今日会在此地遇到您这么大忙仙人啊！”一阵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倾城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带着一丝恐惧看向殿外，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我心中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位身着赤色锦衣的男子含笑慢慢向这边走来。光洁明亮的脸庞上，五官精致之极，长眉若柳，身如玉树，长长的黑发，将那玉颈衬的越发雪白，衣襟口绣着几朵、艳如血色的的牡丹花，看着绚烂之极，把那张宛若女子的脸庞，衬的越发妖媚。

肩上的衣襟松松挎挎，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腰身纤细可堪女子，黑发束着少许直披于身后，头上斜插着一根玉簪，看着几分妖娆几分妩媚。

好美的仙人啊！我呆呆看着他嘴角含笑踏步向座前走来，若不是看到他平坦的胸口，我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女子。

那仙人笑的一脸妖媚，目光瞟向了我，则变成了挑衅，像是我抢了他的什么好东西似的，踱步向我慢慢走近，而身旁的桃花仙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座，怀中紧抱着狸猫蹲坐在地上，准备随时溜走。

一阵疾风闪过，他已经移步到桌前，我只觉一阵浓烈的胭脂味扑入鼻子，呛的直想要留泪。

“桃花仙人，你这是想去哪儿呀？”

他慢悠悠轻声吐出，面上虽柔媚笑着，眸光里却似乎有丝丝不悦。

顾倾城略有尴尬一笑，“本大仙有想去哪吗？没有啊！流锦上仙真会说笑。”他自问自答般，故作轻松站起身来，轻手拍打着身上的桃花衫，

“那你为何一见到我，就要躲到桌下呀？”流锦上仙面露伤心凄声道。

顾倾城气的咬咬牙，直道：“有佳人相伴，本大仙怎么会如此不解风情，中途离开。”

猛地，我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喂，你快点放开我。”我努力挣扎，想要挣脱出他的怀中，却奈何力不从心。

流锦上仙见此，气得杏目瞪圆，目光瞪向我道：“臭丫头，你怎么能坐在这里，这里明明是我的位置。”

“你的位置？”

这让我感觉有些尴尬，没有想到，竟把别人的位置给坐了。

只得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说完，慌乱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本大仙有说让你离开么，小丫头坐好别动。”又被顾倾城一把拉下，他不以为然，对流锦上仙道：“谁说这是你的位置，本大仙不点头你敢坐么？”

流锦上仙却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中，扭着身子走了过来，眉头一挑，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走过顾倾城，向我这边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旁。

这着实令我一惊，突然被两个仙人挤在中间，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想要站起身来离开，却又被他们一起拉下。

我能感觉到身上有一道目光正在将我千刀万剐，还有一道冰凉淡漠的视线从我身上轻轻扫过。

抬起头看向师父，他依旧是沉默不语，偶尔，听得朝云仙子一言，也只是微微点头应着。

流锦上仙转过头来怒视着我，不悦道：“为什么要走啊，难道跟本大仙坐着，臭丫头，你还不开心不成？”

我摇了摇头，“没有。”

他扑哧笑出声来，看向顾倾城，嗔声道：“你看看，人家臭丫头爱和我坐在一起。既然这样，桃花仙人你也就允了吧！我们都一百多年未曾见面了，今日好不容易相见，你也不知道对人家说话态度好点，这真是让流锦伤心啊！”

说完，以袖掩鼻，仿佛快要掉泪一般。

顾倾城一脸不屑，懒的与他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走下座，一个人走在殿中央与仙娥说笑，举杯下位与众仙共饮，还跑到了上席与青鳞龙君对饮了几杯。

第七章

流锦并未追去，而是歪着脑袋，目光好奇打量着我的脸，这让我很不安。

“你……你在看什么？”

虽然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我答应过师父，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脸。

他妖眸不屑一笑，“臭丫头，看一眼你会死么？”

手指轻拈从盘中拿出一朵花放入口中，粉唇轻蠕，“本大仙还未见到过比我还要美丽的人，看你蒙着面纱，就有些好奇，你是长的有些姿色呢，还是……长的是极丑呢？”

说完，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吓得我一大跳。

他却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哈哈大笑个不停。

我真的好想将脸上面纱揭下，告诉他，其实我不丑，他白开心了。可是，又担心师父会因此迁怒于我，所以，也得呆呆坐在那里，咬着唇，一动不动。

现在，我只朌望着，这场宴会快些结局，快些散了，快些回到瑶山。

流锦上仙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天色不黑，这宴会可不会散去的哟！”

还要等到天黑呀！我有种想要晕倒的冲动。

东宝肉嘟嘟的小脸鼓起，像个小肉包一样，伸出手抓起桌面上的酒盅就直往口里灌，想不到他的酒量既然这么大，已经喝的满面通红，还一杯一杯地喝个不停。

师父今日并未制止他渴酒，只是静静端坐在那里，端着一杯水酒细细品着，脸上出并没任何表情。

我一手撑着腮边，一手拿着百合凑到嘴前慢慢舔着，目光悄悄从师父身上流淌而过，在他抬起眼眸的瞬间，又将目光赶紧收回，如此反复不断，我就是不厌其烦。

再一次偷偷望去，却不经然与饮酒转身的顾倾城目光对上了，他眸子里闪着一种叫着阴谋的光芒，吓得我一跳，脸一下子又不争气发热了，装着不经意的样子，伸手端起桌上一杯水酒一饮而下。

这不知是今日饮下的第几杯酒了，还好味道只是清甜并无辛辣，若是人间之酒，怕是现在已经辣的直流眼泪了。

天色已经黑下，我以为这酒宴快要结束了，却不料，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有一个仙人离开。殿内依旧是鼓乐齐鸣、歌舞升平。各仙依旧喝的是兴致高涨，觥筹交错不止，似乎没有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的意思。

我在连打了第十六个哈欠之后，终于没能忍住，撇过头看向一旁的流锦上仙，问道：“你知道，这宴会何时能结束吗？”

“结束？”他反问道，邪魅一笑，“你……就这般想要离开么？”

说完，猛地一下，脑袋又凑上前来，吓得我一跳。

“不……不是啊，你凑这么近，干嘛？”

“干嘛？臭丫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说完，又不以为然一笑，脑袋又凑近了一些，我又赶紧往后退了一些，离他远点。

“来。”樱唇轻启，笑吟吟道：“来，丫头，过来，离哥哥近些！”

“不，不要，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啊！”他总是这样，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揭开我脸上的面纱，还好我机灵，没有让他得逞。

他眉宇微蹙，很不悦直接回道：“不行。”

说完，身体又向前凑近一些。我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从脸庞拂过，一阵浓烈的胭脂味快要把我给熏晕了。

他妖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小丫头，你这脸到底长的如何呀，不要这么害怕嘛，来，把面纱揭开，让哥哥瞧瞧。”

“不要。”我大声叫道，几天前才答应过师父，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脸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他在这里将面纱撕下。

看着他抬起手来，缓缓向我靠近，心里突然变地有些矛盾。我想去向他证明，我的脸其实并不丑，但又担心，会因此，惹得师父生气。看到他的手指快要触到面纱，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一拳朝他的脸打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

好吧！罪魁祸首就是我。

流锦上仙美目含泪，哀怨道：“臭丫头，你竟敢打本大仙的脸。”纤长白晳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抚摸着，目光凄凉看着我。

看他这模样，好像真不是装的，这让我很不安，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身旁侍食的仙娥们听到了，一个个满脸担心，接着一脸心疼手捂着心口，纷纷冲上前来。我只感觉到一阵更浓烈的脂粉味迎面扑来，她们好像都没有看到我，扯住裙子冲过来，将他团团围住，我被挤下了板凳。

我不屑地看了一眼那群仙娥，伸手揉了揉跌坐在地的屁股。也好，此刻他正被这些仙娥所包围着，我借故去师父那边坐着，然后，不回来了算了。

这样想来，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才刚踏出一步，裙角便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

“臭丫头，你想去哪？”

流锦上仙的声音从一堆美女窝里传出来，一只手从人堆里伸出来拉住了我的裙角。

突然被抓住，我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僵硬的转过身来，吱吱唔唔道：“我……”

“我什么，给本大仙过来。”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道，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将身边的仙娥们扇倒在地。

“过来？”我弱弱问道。

看到他一把掌将那些仙娥扇的那么远，我哪还有胆子过去，我……我送了他一拳，现在过去了，岂不是找死。

他有些不耐烦了，甩开裙角一把将我手拉住，指责道：“快点过来，给了本大仙一拳头就想逃跑走了。”

“不……不是，我没有想要逃走。这里的仙人太多太挤了，我只是想给她们空些地方出来。”用余光偷偷瞟了瞟他，有些心虚将头埋下。

流锦听了，笑的一脸花颠，突然，语调放柔，貌似哄骗道：“空出地方来，呵呵……她们现在都走了，那你就回来吧！告诉本大仙，刚才为什么要给我一拳？”

“这……”看他现在这副求知模样，似乎没有一点要发火的趋势。

“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啰！”他笑的一脸得意，仿佛那一拳对他而言是奖励，“你是不是在嫉妒本大仙长的好看，是不是？”

嫉妒？我有些吃惊看着他，明眸黑瞳里闪着一片溢彩流光，他是好看，但是，在我的眼里却只有师父。

“不是。”我摇了摇头。

“什么？”他瞪着眼睛，叫道：“嫉妒就嫉妒，还不敢承认，你这臭丫头，今日，本大仙一定要将你脸上的面纱给揭下来瞧瞧，看看你到底长的有多好看，竟敢说本大仙长的还不如你好看。”

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他会错意了。我错愕看着他，气呼呼伸手过来。

老天爷，他今天是不是缠上我了，怎么都赶不走。

我目光紧盯他的手，看着他慢慢靠近，心里想着，只要他的手离我的脸距离不足零点零一分时，我就撒腿跑到师父那里去算了。

这时，耳旁突然响起他痛苦的呻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