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傅青山的病房出去。

叶长桉的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复。

陆锦淑追出来，“叶医生。”

叶长桉抱着记录本转身回头。

陆锦淑上前两步，高兴道，“我以后应该叫你长桉了，叶医生听着挺见外的。”

“陆小姐找我有事？”

“还叫我陆小姐，叫我锦淑吧。”

“锦……淑。”

不是第一次叫。

叶长桉再叫这个名字，又是另一番滋味。

像是千帆过尽。

“长桉，爷爷出院后，我和傅易时就要举行婚礼了。”

“……”

“你来当我伴娘好不好？”

叶长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陆锦淑像是看出了什么，“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伴娘这么重要的位置，应该留给更亲密的人吧？”叶长桉问，“陆小姐你……”

“又叫我陆小姐。”陆锦淑假装生气了。

叶长桉立即纠正，“锦淑，抱歉啊，我还没习惯过来。你应该有更好的闺蜜吧。”

“我没有闺蜜。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但是我们其实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叶长桉实在是不好去做她的伴娘，“一两个闺蜜应该是有的吧。”

陆锦淑摇了摇头，又上前抓住她的一只手，“长桉，你就答应我吧。”

“我……”

“答应啦，答应啦。”陆锦淑摇了摇她的手，“我真的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可我们……”叶长桉觉得尴尬，“才刚认识不久。”

“不会啊。”陆锦淑说，“相见恨晚你懂吗，我对你就是这种感觉。”

“……”

“长桉，我是真心拿你当好朋友，好姐妹，你就答应我嘛。”

“我可能不一定会有时间。”

“我们婚礼还没定呢，到时候定了再通知你。”

叶长桉含糊其辞地答应了。

把陆锦淑高兴地，像是得到奖励的小孩子一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其实，陆锦淑的眼睛很大的。

“那我继续去查房了？”

“好，不打扰你了，去吧。时间定了再通知你。”

“嗯。”

叶长桉抱着记录本转身。

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了僵，她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做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糟糕透了的情绪。

到了下一个病房，明明心在滴着血，却不得不挤出笑脸来，像个正常人似地走进去，“陈叔叔，今天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

傅易时返回时，看见陆锦淑目送着什么人离开。

他问，“看谁呢？”

“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陆锦淑问。

也不能怪他。

昨天去医院食堂，吃的不仅是自己最讨厌吃的两道菜，而且菜还不干净。

害他从昨晚到现在，都在闹肚子。

陆锦淑说：

“长桉答应做爷爷的干孙女啦。”

“……”

“而且还答应当我的伴娘。”

“……”

“我听说长桉还没有男朋友，到时候我要把我的花扔给她。”

傅易时没有应声。

他长长的细眉蹙了蹙，眉间聚拢成小山头状。

妖孽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一眯。

里面的眸光，忽而冷了许多。

-

半个月后，傅青山出院了。

又过了三天。

陆锦淑和吴妈一起去了医院，进了妇产科。

叶长桉今天也在门诊室坐诊。

妇产科和肝脏外科，在同一层楼层。

叶长桉有一个病人是孕妇，今天同时挂了肝脏外科的号，和产科的号。

她的东西落在叶长桉那里了。

叶长桉想去产科看看，能不能碰见她，就把东西还给她。

在产科找了一圈，没有见到那位产妇。

倒是见着陆锦淑和吴嫂从一个产科诊室出去。

这个时间段，医生都已经下班了。

她们俩怎么才来看病？

叶长桉正要走，刘医生从诊室走出来，准备掩门离开。

“叶医生，还没有下班呀？今天是不是又加号了？”

在业城人民医院里，下班后频频加号的她，是出了名的。

叶长桉莞尔，“加了几个号，正准备下班，你呢，也加号了？”

要不，怎么忙到现在？

“有个豪门阔太太怀孕了。”

“豪门阔太太？”

“对啊。”刘医生指了指走远的陆锦淑和吴嫂，“喽，就是那个傅太太。前段时间，你不是给傅老爷子做过手术吗，就是他的孙儿媳妇，给她看了个孕检。”

“……”

“其实那份孕检报告，根本就……”刘医生想了想，答应了对方要保密的，还是守口如瓶，谁也不要说。

“……”

“唉，豪门的生活真是搞不懂。”

“……”

锦淑怀孕了？

怀孕了？

“叶医生，你怎么了？”

“……”

“叶医生，你还好吧？”

叶长桉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儿，她扶着旁边的墙，慢慢坐到候诊椅上。

刘医生上前两步，弯腰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冷。”

“没事，我有点感冒。”

“吃药了吗？”

“吃过了。”

“我给你倒杯热水去吧。”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刘医生，刚刚那位真的怀孕了吗？”

“你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

“其实……”刘医生想了想，还是不要说，不由吞吐道，“怀，怀了。唉，别人怀孕关我们什么事。叶医生，你最好下午请个假吧。”

“知道了。”叶长桉说话都没有力气，“刘医生你快去吃饭吧，晚了食堂又没菜了。”

“你真的没事吗？”

“我在这坐会儿就好。”

-

刘医生走后，叶长桉坐在椅子里独自呆了一会儿。

长长的候诊走廊。

几十张椅子上。

她一个人孑然一身地坐在那里。

尽管消毒水的气味每天都在闻，可是还是很刺鼻。

诊室的医生都下班了。

每个诊室门都紧紧闭着。

没有一个医生，也没有一个病人。

空荡荡的产科门诊室，只有她一个人。

她埋头在膝前，静静地休息着。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她才慢慢起身，觉得自己有力气了，才往回走。

空荡荡的走廊里，她纤细的身板却挺得笔直，笔直。

这一条路，终究是要一个人走下去。

像是从来没有人与她一起并肩过。

-

回到肝脏外科，门诊办公室。

叶长桉发现，已经错过了食堂打饭的时间了。

这个点，食堂应该已经都收了。

幸好她在抽屉里，还存了一包方便面。

只是是袋装的。

她得再跑去食堂，把自己的碗从消毒柜里拿回来，才能泡着面吃。

看了看时间，离上班还有半小时。

她拿着方便面出了办公室。

路上，经过门诊大厅时，墙壁上高高挂着的平板电视机，正播放着业城台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