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桉感受到身后吹进来的风，忙起身把门掩紧，又关了窗，这才回到小不点的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小不点的头。

“念儿，你怎么了。别吓妈咪，给我看看。”

“冷！”小不点的上下两排牙齿，颤抖地打着架。

叶长桉摸了摸他的额头，他明明那么冯，额头却烫得不行。

“我得带你去医院。”

“不要。”傅念小小的手儿，抓住了她葱白的细指。

“妈咪，哪也不要去。我怕我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你说什么傻话？”叶长桉的心揪得紧紧的，“妈咪是医生，你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傅易时呢，他不是说要带你一起来找我吗，他在哪儿？”

小不点再次抬起脑袋来。

他那双和傅易时长得一模一样的丹凤眼里，是沧桑而又悲凉的笑意。

他小小的手指头，紧紧的抓着叶长桉的两个指头，紧紧不放。

“妈咪，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你说什么傻话？”

“妈咪，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懂那么多？”

“……”

“你不是总觉得，你的儿子太过老气横秋。”

“……”

“你不是总问我，脑子里到底是装的什么，怎么可能如此天才无敌吗？”

小不点说着，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他越发抱紧自己。

那么小的一团儿，像个小猫咪一样。

叶长桉心疼极了，“宝贝，你今天怎么了，妈咪带你去医院。”

“妈咪，你听我说完。”

“……”

“不是我生下来就是天才，而是因为我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记忆力。”

“……”

“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豆芽菜，也不喜欢吃排骨。傅临漳也不喜欢。”

“……”

“我和他，其实是同一个人。”

“……”

“傅临漳这个名字，是你取的。未来的你取的，取自《铜雀台赋》，临漳之水长流兮，望果园之滋荣。”

“……”

“你说，临漳一名文雅又大气，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仿佛浮出现一位临江水眺望的男子。”

“……”

“临漳，又指人眼界开阔，智慧过人，胸襟博大。”

“……”

“不管在哪个时空，我都是你和老爸的儿子。”

“……”

“我为了阻止你和老爸以悲剧收场，才来到了这个时空。”

“……”

“可是，我还是无能为力。”

“……”

“妈咪，对不起！我还是什么都不能阻止，还是发生了？”

叶长桉抓着念儿冰冷的手问，“发生什么了？”

“许如意不应该死的，偏离了命运的轨迹。”

“许如意死了？”

“她跳楼了，当场死亡。”

“……”

“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不在命运的安排里，全都偏离了正常的轨迹。”

“……”

“妈咪，蝴蝶效应你知道吗？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很有可能整个世界都会乱。”

“……”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有它的定数，一旦乱了，命运将会重新洗盘。”

“……”

“这一次不只是老爸忘记了你，还有所有人。”

“……”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我可能，嘶……”

好痛。

好痛，好痛。

傅念感觉到来自身体四肢百骸，像要分崩离析，像要支离破碎的痛。

“念儿……”

“妈咪，我只希望你和老爸幸福，妈咪，抱抱我……”

“念儿，你会怎样，消失吗？”

叶长桉突然好怕。

怀里的小不点，却笑了，“妈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叶长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得有些累。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医院打来的。

“叶医生，有个急诊病人，车祸，肝都被撞破了，我们搞不定，你能过来救救急吗？”

叶长桉答应了。

挂了电话，她的思绪还是有些乱。

自己依然睡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

这张床还是多年前，她在二手市场上买回来，为了省那几十块钱的上楼费，她把床拆了，从一楼搬到八楼，又自己把床架装上去。

念儿离开这个时空前说，不只是傅易时忘了她，还有所有人。

难道，关于她和傅易时之间的种种，但凡是知情的人都被命运删除了记忆吗？

她就知道。

早晚有一天，她会和傅易时以某种方式分道扬镳。

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的记忆都不在了。

至于她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间出租屋，为什么医院会打电话给她回去做手术。

她想，应该是命运重新洗盘了。

就像上一次，死去的陆渊又活了过来。

来不及多想。

她得赶回医院，还要给一个车祸病人做手术。

肝脏破裂，不是小事。

-

一场七八个小时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叶长桉站在若大的医用废弃桶前，脱下手上的胶手套扔进去，呆呆地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

助理琳琳站在身后，“叶医生，真是不好意思，你昨天刚连着上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班，又把你喊回来做手术，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还好。”

叶长桉移了步，走到洗手池前，挤了几滴洗手液，在水笼头前认真地清洗着。

琳琳又说，“有个女人真的烦死了，非要挂你的号。”

“……”

“在我们公众号上挂不到，就跑到科室来，非要要求让你加个号。”

“……”

“跑了好几趟了，现在还在我们科室闹。”

“……”

“叶医生，一会儿你换了衣服，别回科室，免得被那个女人缠上。”

“……”

“她还威胁科室的人，说是你再不接诊，就要移平我们医院。”

洗完手的叶长桉转过身来，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什么人，口气这么狂？”

她今天太累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威胁也好，求她也好，她都不准备再加号了。

思绪很乱，她得回去好好理一理。

琳琳说，“她说她叫许什么来着，我没记太清楚。反正她说她是那个傅氏集团掌门人傅青山，傅老先生的儿媳妇，好像说得跟真的一样。人家傅老先生这种豪门世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嚣张跋扈的儿媳妇。”

“许如意？”叶长桉擦着手的动作顿了顿。

琳琳道，“对，她就是说她叫许如意。”

叶长桉这才把擦了手的纸，扔进了垃圾桶里，“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