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

正虚盎听到这话时，皱了皱眉，这小跛子怎么会觉得妖怪也是延凤子民呢？

不过转念一想，又明悟了，在九扶剑的角度上，他自小长大在北境妖林，周边有强大的长辈——能教导出如此实力的小孩，必然是更有实力的长辈，那些妖怪也不敢对他怎样，多半能够和睦相处。

所以，正虚盎不禁在脑海中想象到，这个少年的童年，会否是与一群妖怪一起长大的？

甚至于，他们一起读过什么书？

因为，在穷煌山下，就有一群小妖怪，它们的长辈，那只白毛黄鼠狼都拉下脸皮来，让他给它们教书授道。

若是它没有那么靠近太煌庙而现出原形，说不定，正虚盎现在已经把太煌圣人的传承交给了一群妖怪了。

想来也是极为讽刺。

千年之前的大圣人，传承至今，居然无法再传承下去，为后来者所忌惮。

而一向为人类所厌恶恐惧的妖怪们，却想要他的传承，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正虚盎对于妖怪们的立场，也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喔？你在为那些妖怪说话？”官家小姐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怒容，甚至于正虚盎感受到，她的语气中都藏着一些锋芒，好像九扶剑再说一个她不想听到的字，都会变成一具尸体一样，“你可听过柯华这个姓氏？”

小跛子八成是没有听歌，他脸上有些茫然，但是正虚盎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如遭雷击，心动轰然！

柯华是国姓！

当今延凤国武皇陛下，其名为柯华敬物！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皇族的人！

原先正虚盎还以为那车楼是官府贵人之类的，但是没有往皇族的方向想。

却没有想到。

那车楼之中的，竟真的是皇族！

柯华...

柯华何时来北境了？！

自武皇之后，柯华一族就鲜少踏入过北境，仿佛北境是他们柯华的禁地一样，除非特别重要的场合，像是斗元学宫的四大区评武，才会有柯华一族的人来北境当裁判。

除此之外，前来北境的柯华，很少，几乎没有听说过。

但是下一刻，正虚盎忽然想到一个名字。

那是整个北境的贵人。

那个低调异常，默默为北境民众付出的，只闻其声，不闻其名，甚至于官方从来未有承认过的...北境之王！

“你是...柯华灵途的...什么人？”

这时候，车楼外灯光绰绰，充满了狩夜冥灯的光芒，夜伽罗和一切夜罗山中的黑暗怪物都无法靠近这车楼。

柯华一族的亲卫到了。

他们行动无声，快捷迅速，高效异常，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包围了这座车楼。

正虚盎相信，不用眼前女子发声，只要她一皱眉，外面的柯华一族的亲卫就会杀进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死在这里。

紧张。

比面对夜伽罗的时候，更加紧张。

九扶剑还没有反应，那华服女子呵呵一声，听到正虚盎提起那个名字，没有任何意外。

任何在北境生活的人或者妖，都应该听说过那个传闻。

武皇定北以后，再也没有踏足过北境，而他的三儿子，柯华灵途秘密向北进发，在北境，这位未曾受命，官方也不承认不否认的北境之王，率着他的家族，生活了百年。

就在北境的深处。

关于他做了什么，官方从未给过任何的资讯，甚至是官文都没有，仿佛就是给这位态度暧昧的北境之王放了一个一百多年的假期，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管。

但是，坊间传闻，这位北境之王教导了很多小妖怪，经常有妖怪说，它在某个山洞里，碰到一个野人，那野人居然口吐圣人书，妖怪想要吃他，先得答应他一个条件，那条件就是听他说完圣人书。

结果，为了吃他的妖怪听完他说的圣人书之后，感动异常，居然改吃素了。

还有，在北境妖林的深处，原本大家都是住着山洞，潭水，甚至树上的，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有妖怪居然会修楼了，并且修的有模有样，隐隐约约还有几分天工匠的手法。

而柯华灵途，在以前就是神斧局的天工神匠，师从他父亲麾下的竹河天将。

还有，武定城的药商们，忽然在某一天发现，以往来武定城卖草药的妖怪们，都变得聪明了，变得很难忽悠了，以往一个玉刀可以买好几斤的药材，如今却要快一个玉币的价格！

并且，还会和你讲这药材的效用和忌口，甚至，一些药商都认不得的药，这些妖怪都能够很好的说出其药性！

谁都不知道，是谁教它们的。

慢慢地，原本愚昧无知的妖怪们，逐渐地懂得了学习的好处，它们开始学习建筑，学习药理，学习各种知识，甚至是人类的语言，更有大妖想要了解碧沧大陆之外的世界。

而妖怪们会乘上妖蜈车城前往人类都市打工，也似乎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至于谁教它们的？

所有的传闻，都有关于一个野人，一个臭烘烘，连妖怪见了，都要捏着鼻子洗干净了，才敢吃的野人。

而这个野人，也有传闻，他就是延凤国消失一百多年，独身前往北境安家的三皇子，柯华灵途。

“你也知道这个名字么？”

似乎皇族身份的女子轻哼，仿佛不屑。

“他...不，灵途大人真的存在？！”

正虚盎发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

妖蜈颠簸将他摔到地面上，身子撞到车楼坚硬如铁的木头上也毫无知觉——他现在被更震惊的事实环绕了。

“呵呵，他为北境做了这么多事情，北境却一点儿都记不得他的存在，甚至连他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都不确定。”

皇族女子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又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讽刺。

九扶剑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察觉到气氛不太适合他说话，便闭上了嘴巴，看正虚盎和这名冷艳小姐姐的对话。

“那你是谁？”

“我叫柯华牧孺，柯华灵途是我的父亲，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