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轻叹，言语间的强硬略微缓了缓：“师姐，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也只有这么一点的价值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先生，但我不会对不起黎家，黎家的利益永远会在我个人利益之上，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冰冷的晚风吹拂着窗前那棵枯老的树，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身影，孤单得让人可怜。

呆呆地坐在窗前，江小小开始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来，想到天使对她说的话，她开始发愣。

黎优白很快就要娶那位罗小姐了，因为罗小姐的价值远比她高得多。

黎优白跟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因为那一切都实现不了。

黎优白存在的意义，就是在LK遇到危机的时候可随时拿出去抵用的筹码。

……

江小小，你可以不离开，但你永远都只能是你自己，你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黎夫人。

江小小，你消失一段时间吧。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应该可怜黎优白，还是可怜她自己。

这是一段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只是以前的黎优白从来没有那样直白地表示过对她的喜欢，所以，她就根本不重要，不重要，也就成不了绊脚石。

如今，当这段感情终于有了分量的时刻，简直是全世界都来反对他们二人，包括这个曾经也站在他们二人身边，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坦诚相待的天使。

这是多么绝望的事情？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历尽千辛万苦才破皮而出的豌豆芽，生来的意义就是被人摘菜下锅，没有人期待她的果实甜不甜，也没有人期待她能长成到什么样的地步。

在千千万万颗的豌豆里，她一点都不特别，也不优秀，遇到了这个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种豆人，她原以为可以开花结果，却被告知，你只能躲在阴暗里，你永远也不能拥有名字。

甚至，也不配拥有种豆人的独家喜爱。

种豆人他有他的庄园，他可以种一棵更像花的植物，也可以和其他的种豆人一起相扶相持到老，他有很多的选择。

但，豌豆是没有选择的。

能曾经待在种豆人的手心里，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这么想着，江小小无声地落了泪。

若是她不曾见过种豆人，又怎么会产生非分之想，她也可以浑浑噩噩地当一颗豌豆，浑浑噩噩地度完一生啊。

屋外有木板的响动声，房门被吱呀地一声打开。

“小小，吃饭吧。”

是陈与希的声音。

白天的时候，她无处可去，若不是陈与希收留了她，恐怕她现在已经要准备留宿网吧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一颗小豌豆的容身之处，简直是太悲哀了。

“你打算怎么办？”

她接过了陈与希为她熬制的粥，是很简单的白米粥，上面撒了些许的虾米，有淡淡的咸香，这就是陈与希最拿手的饭菜，最简单，最实在。

这会儿听到陈与希问她要怎么办，她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我也不知道了。”

挣扎着在泥潭里度过了很长的时间，回头发现，自己还在泥潭里，不过这一次，她觉得没有任何的希望了，哪怕是她这样坚强的女人，也开始认命了。

认定自己不能与那个男人共度一生，认定了每个人都有他自己无法选择的轨道，而哪怕是无限接近的两条直线，只要不是平行线，短暂交汇过之后，就终有越离越远的那一天。

人，总要变得现实的，总有要长大的那一天。

童年的梦，幼稚的梦，梦醒了，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太沉迷的好。

陈与希浅浅地笑了，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不到最后一刻就认输，可真不像你啊。”

她的肩膀轻轻颤动着，有温热的泪水划过她的脸庞，落在她捧着粥碗的那只手背上。

短信是陈与希发的，而天使是在这条短信发出前，收到了陈与希的另一封短信。

“小小在我这里，我有必要确认一下，他黎优白的心到底向着哪一个方向。”

天使回他的这样的：“我可以配合你。”

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在那一刻，想起了先生小时候的模样。

这个比很多小孩子都早熟的漂亮小男孩，很早就开始学习各种乐器，艺术细胞比任何她所见的天才都要强大，这样的小先生，常常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好奇的脸。

他想知道的事情，都会在狭窄的书库里自己解决，而他不想知道的事情，哪怕你对他说上无数遍，也不会进到他的脑子里去。他对一切都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极其偶尔的，会望着窗外的景色发愣，像是有很大的心事。

照顾这样的小孩子，非常省心，也非常无趣，幸而天使就是一个无趣的人，让她去费力逗小孩子开心，也是她做不到的。

“天使，我想吃糖。”

小时候的黎优白，最常有的要求，便是吃糖，不要太豪华的糖果，也不是巧克力，就是那种街头小巷子都有卖的那种，麦芽糖。

“小先生，糖吃多了不好。”

这是主人家的吩咐，不要给小孩子吃太多的糖。

这个时候，他就会仰起脑袋，很认真地瞪着她，问：“天使，你不听我的话吗？”

于是，她常常会开车出去，为了一小块麦芽糖跑遍大街小巷。

直到很多年之后，天使遵从他的吩咐去打扫房间，才十分不小心地撞破了他的秘密：在一个装了数枚游戏硬币的小匣子里，放了整整一盒切得方方正正的麦芽糖块。

故事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呢？

又是一个十分久远的故事。

天使知道小先生与夫人一起离开过黎家，在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闯进过小先生的心里，才会让他染上了穷家小户的小孩子习惯，攒糖。

他攒了又不吃，还故意切得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盒子里，是打算有一天带给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