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M市。

现在已经过了工作时间，可娱城总裁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韩素沈习惯了夜间工作，这种一般人难以忍受的安静，在他看来，是调养灵魂最佳的道具。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上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明明他是最爱追求刺激的人，却突然开始格外喜欢安静。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有新的东西闯进了他的心里，也许只是单纯地累了，让他开始渴望安定，明知道这会变成致命的缺点，他依然沉醉其中。

远离了手术室，他却远远没有远离手术刀和鲜血。

门开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捧着一杯咖啡缓缓走了进来，端正地摆放在了他的跟前。

“太慢了。”他停下了书写不倦的手，纤长的手指，敲打着硬质的文件夹封面，发出细小又有节奏的响声。

这是他的一种习惯，每当他觉得不耐烦，或者生气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敲打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等。”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无聊的东西，如果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你的罪过，那么，你也就不会在这里受我的管制了。”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

“呵呵。”

他的嘴角渐渐上扬，显然是很满意对方的自觉。

在他的眼中，世人都是如此不堪的，唯独还有这么一个女人，是这些不堪中的一个亮点，她的罪孽不在于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而在于她爱上了那个害她流离失所的人。

这是多么恶心又好笑的事情？

“过来。”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眼神温柔带着同情，就好像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就是一般的小情侣那样。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永远也不会变成那样的关系，韩素沈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接受她的爱慕，将她留在身边，也仅仅是想要更好地羞辱她罢了。

其中，不存在任何的情爱。

“你哭了？怎么，姐姐，你留在我身边，就这么幸福吗？”

“是的。”

“别这样，你若是这样的话，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

韩素沈夸张地笑着，他明显地看到了她肩膀的颤抖，这不是害羞，不是兴奋，而是害怕。

她在怕他，就像是见到了猫的老鼠，浑身战栗。

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女人？

明明害怕得要命，还要装出一副幸福的模样，她不会觉得自己像个没有任何尊严的牲畜吗？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自己绕了很大的一个圈，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韩素沈明明在笑，可他的眼神就和冷血动物一样冰冷，不带任何特别的感情，明明是一个可以靠着这张脸就衣食无忧的男人，偏偏要做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以满足他可怕又变态的恶趣味。

她的眼神早就失去了光芒，获得自由的代价，就是失去最后的尊严，现在的她一无所有，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这副行尸走肉一般的皮囊。

韩素沈不会担心她是不是真心，他向来不以获得别人的好感为目标，这是她唯一还觉得幸运的事情。

“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回答，不必再摆出这样一副痴呆的表情了。”他收起了笑意，嫌恶地挥了挥手，让她出去了。

听着房门重新“咔嗒”一声上锁，韩素沈狠狠地啐了一口。

“韩素简。”

他看也不看眼前的这杯咖啡，随手倒在了垃圾桶里。

韩素简并不是真的臣服于他，这杯咖啡就是最好的证据。他可是个医生，嗅觉敏锐到一个可怖的程度，这杯咖啡有没有问题，几乎在到手的那一刻他就内心明了了。

没有戳穿她的把戏，是因为这把戏太过拙劣，都没有带起他任何想要拆穿的欲望。

韩素沈的桌上，摆放着一个简单的白色相框。

这个东西很扎眼，在他这张时常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显得极其不搭。而若是有人能走进他的办公室，看到这个相框里的人物，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这个相框里，放了一张写真照，而这个照片的主人公，正是现在正当红的全民偶像，黎优白。

一个如此性情的男人，在他的办公桌上，居然摆了这样一个少女心满满的物件，简直是在搞笑。

要是说韩素沈也追星的话，一定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让任何人来揣测这份意图，都会很容易地想明白，知道他不是简单地想要追星。

偌大的韩家只剩下了他和韩素简两个人，其他的三个人都被韩素沈以各种的理由打发了出去，空荡而且冷清，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居住过那样。

那群原本侍奉韩老板的女佣，也被他遣散了。

这个装满了韩老板的金钱梦的别墅，现在就像是一个无人观光的鬼屋，冰冷而且诡异，每一个靠近它的人都会升起本能的恐惧。

韩素沈在这天凌晨的时候回来了。

他平时是不会回到这个家里的，他很早就在外面购置了自己的房产，而韩素简偶尔会被他允许回来，也只是给他们的父亲上柱香罢了，想在这里过夜是不可能的。

韩素沈把她盯得死死的，她也把他盯得死死的。两人目前的关系，像是彼此在博弈，若是其中的谁先放松了警惕，或者是暴露了自己最后的底牌，那就必死无疑。

她在等待这个机会，他也在等。

不过，这个博弈可以先放到一边去了，他可是很忙的。

这次回来，韩素沈带了一个老式的大行李箱，看起来有些沉，在搬运这个箱子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直拧得很紧。

别墅的大门被他熟练地打开，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他进门甚至不需要开灯，一路趁着黑暗径直进了放置名酒的地下室。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酒窖的气味，哪怕这里故意修缮得极好，像一个私人的酒吧吧台，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应有尽有。

韩素沈习惯性地坐在了靠近楼梯的那个座位上，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一副崭新的医用胶手套，细致地替自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