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馨宜在医院躺了几天，赵建民都未露面，她心里难免狠狠地嘲笑自己，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原来竟是如此胆小怯懦，在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孙金。

不过，钱馨宜对小熙的印象不错，可能是因为球馆那天，小熙抓住了邱丽丽的手，避免了一场女人间的撕打；也可能是坠楼时，小熙眼疾手快救回她一命；还可能是这几日的精心照顾，任劳任怨，无怨无悔。

对钱馨宜而言，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有两人，一个是罗斌，再一个就是小熙——是因为上帝关了一扇门，让亲爱的人相爱相杀到无路可退后，才终发慈悲，另开一扇窗吗？

钱馨宜每每这样想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苦笑一下，笑中带着怀疑和冷漠的自嘲。

小熙从包里拿出那片蓝底白星丝巾：“馨宜姐，这是你的吧，球馆那天我见你戴着，后来在那堆石头边上捡到，捡来时有点血，但洗干净了，你看下。”

钱馨宜接过摊开，确实洗得很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干净得似乎从未沾染过。但她看过后，面无表情地揉成团，扔进了垃圾篓。

“谢谢你小熙，洗得跟新的一样，但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这片丝巾我不喜欢了，也不再需要。”

小熙先是一愣，再弯腰从垃圾篓里捡回。

“馨宜姐，你来球馆的时候，它在我眼里，只是丝巾，在你眼里，或许是情意；现在它在我眼里，还是丝巾，可在你眼里，或许已成了恨意；未来的某天，它在我眼里，仍旧是丝巾，在你眼里，又会变成什么呢？”

“有句话说，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我阅历浅，有些深奥的道理并不太懂，但馨宜姐，你是生死线上挣扎过的人，也许不必多久，就能看明白想明白很多事情。如果你暂时不想要这丝巾，我先替你收着。”

小熙说完，到卫生间里再次将丝巾冲洗干净。

赵建民邱丽丽手续办好，一道回了老家。

晚饭，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餐，所谓的其乐融融，无非是父母憋住满腔焦虑，子女隐瞒离婚事实的表象，而邱丽丽也格外珍惜，这为数不多的，与“家人”团聚的一日三餐。

“你们去几天怎么就回来了？这边由我们打理着就行。跟你们说，那姑娘是离婚的，幸好只是姐弟俩，若再冒出个老公，啊呀……”赵母摸着胸口拍两下，“明天我去探探那姑娘口风，看她想怎么个赔法。”

“我跟你一道去。”

赵母看着儿子脸上尚未褪去的瘀青，立马否决：“你不用去，她那弟弟几天下来，从头至尾没跟我搭一句腔，你去，难道就给你好脸色看？”

“妈，明早我必须跟你一道去。”

赵母放下手中碗筷，又气恼又担心地望着赵建民，叹道：“你这孩子……”

“妈，没事，就让他去吧，有小熙在呢！”

赵妈一听，更急了：“小熙？两个大男人打起来，她一个小姑娘拉得住？”

“别小瞧她，她从小习武，那晚若不是她眼疾手快拉住馨宜……”赵建民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下，又改口道，“钱馨宜，她就从楼顶掉下去了。别说一个罗斌，就是四个罗斌，她都拉得住。”

“真的？”赵母不信，求证似地望向邱丽丽。

邱丽丽点头附了句：“真的，妈，小熙毕业前还见义勇为，保护路人免遭抢劫，她真的很利害。”邱丽丽解释完，埋头吃饭，这两声妈，叫得她又别扭又心慌，五味杂陈。

这下赵母终于放心，第二天一大早，带上儿子来到医院，但病房门口，她先叮嘱一番：“小熙，上次我看见罗斌打建民，下手又重又狠，心疼死我了，待会儿，他如果还动手，你一定要拉住啊。”

小熙点头应过，赵母这才让儿子进病房。她把排骨粥盛出给钱馨宜，一口一口地喂，钱馨宜喝完粥，说：“我今天出院，以后不必这样送饭菜喂我了。”

赵母看了她一眼，又斜眼观察了一下罗斌：“姑娘，你再多住几天，伤养好些再走。”

“我想尽快离开这里，罗斌，帮我去办下出院手续吧！”罗斌点头应下，走出病房。

见罗斌出去，赵母放开胆问：“姑娘真心对不住，你回去，我们也照顾不到了，你看，我们赔偿多少合适？”

钱馨宜冷冷地望着赵建民反问道：“你看，赔多少合适？”赵建民忤在床边，欲言又止。

“随便给吧，你们觉得多少合适，就多少。”

“姑娘，这个还得你说了算，我们真不敢随便给。”

赵母接过话，提着心等她报一个具体数字，生怕是个天文数字，不料钱馨宜轻飘飘一句：“其实，给不给都无所谓。”

“啊？什么？”赵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斌回来，见这情形，当家作主地抛了个数目：“十万，给十万这事就过了。”

“姑娘，十万，你看行吗？”赵母再次陪着小心，征询钱馨宜本人意见。

“行！”钱馨宜淡淡说完，从包里取出当初赵建民给她的，每月按时汇款的银行卡，还给他，“就打这卡上。”

赵建民接过，一张小小的银行卡，却沉甸甸的像千斤担一样压在手里，压在心上。赵母见罗斌已开始收拾东西，又见儿子依旧傻愣着，不禁催他：“建民，你快转帐呀？！”

赵建民拿起手机假装网银转帐，实际却是给钱馨宜发了条短信：馨宜，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钱馨宜看过短信，风轻云淡地转向赵母，谎称：“短信提示，钱已到帐。”赵母听完，见姐弟俩似没其它要求，提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下。

钱馨宜本就没多少东西，罗斌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过来搀扶她：“姐，我们走吧！”

“我送你们去。”

赵建民也上前搀扶钱馨宜，顺便把银行卡塞回她。钱馨宜接过卡，胳膊却轻轻一拂，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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